第144节(1 / 2)

撷香 九月轻歌 2566 字 9天前

柳元逸眼含期许地望着父亲。

柳阁老眼中有喜色,对程询道:“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平日都想跟你切磋棋艺,元逸若能跟你对弈,我高兴还来不及。只管安心下棋,今日午间可不准走了,一定要留下来用饭。”

“成啊。”

柳阁老吩咐下人去取棋具,又起身道:“我去安排席面。你是出了名的馋猫、醉猫,我得用心些。”

程询朗声笑起来。

柳元逸见父亲与程询这般随意又亲近的说话,喜上眉梢。

下棋的间隙,程询和声与元逸叙谈,一来二去的,总算让柳元逸用平辈的态度跟自己说话,随即询问元逸的课业,做到心里有数之后,问道:“想考取功名么?”

“想。”柳元逸郑重地点头,“我想像家父和你一样,为皇上效力,为百姓、将士惩恶扬善,谋取更好的处境。”

“很好。”程询诚挚地道,“我写文章尚可。写八股文的时候,你若是遇到棘手的难题,只管去找我。这方面,我应该比令尊、姜先生更有心得。”

柳元逸大喜过望,“我先谢过了。以往拜读过你不少文章,那时就相信,真有妙笔生花的事。再有就是,你与人打笔墨官司的一些折子,家父都能倒背如流,给我誊了几份,我看了,觉得特别解气。”

程询失笑,“跟人较劲的文章,看看就算了,那里边我又说不出什么好话。”

柳元逸欣然颔首,“那种笔下的锋芒,我要晚一些再学。”又问,“你什么时候得空?我只怕要请教的太多,而你公务繁忙。”

“每逢休沐的日子,我要忙也是哄孩子。你派人知会我一声就行,天气不好的话,我过来找你。”

柳元逸忙道:“那可要折煞我了,还是我去程府。”

程询笑说:“这事儿随你。”

柳元逸落下一枚棋子,喜悦、困惑兼具地看着程询,“为何这样关照我?我这会儿真担心你在跟我开玩笑。”

“因为令尊帮过我很多,我无以为报。”程询只能这样解释,“若是首辅不处处帮我周全,我在南边的日子,定要辛苦百倍。”

柳元逸释然,“原来如此。家父从没跟我说过这些。”

程询由衷道,“令尊是我非常尊敬、钦佩的人。”

柳元逸却说:“家父经常说的是,文采不及你,当初科举时,名次也差了你一大截,总担心我下场考试的时候,跟他一样磕磕绊绊。”

“科举的名次并不重要,只要考入翰林就行。说到底,做官固然要有才学扶持,但心性、抱负更重要,令尊就是最好的例子。”程询从来不好意思自夸,“我那时候是太走运,别当回事。”

柳元逸失笑,“不当回事的,也只有你。”

“不管怎样,日后我们齐心协力,尽全力免却令尊的担忧,好么?”

“好!”

程询心里舒坦了一些。他想常年教导的,是修衡、天赐,想全力帮衬、提携的,是元逸。他对元逸的期许,甚至要超过天赐。全力帮元逸的功名路和仕途出彩、顺遂,程家对柳家的亏欠便能少一些吧?

他在柳家盘桓至午后,与父子两个相谈甚欢。告辞离开后,转去唐府。

修衡的四弟修衍快两岁了,程询看了看这孩子,赏了一份见面礼。在唐栩的书房落座,他笑问:“四个儿子,忙得过来么?”

“忙得过来。”唐栩笑道,“老二、老三特别听开林、修衡的话,平日得空就帮忙哄着老四。”

程询听他把开林放在修衡前头,笑了。

“老四要是个女儿该多好?”唐栩无奈地摇了摇头,“偏生不是。看来是没有那个命,罢了。横竖这四个混小子长大之后,要把别人家的掌上明珠娶进家门。”

程询一笑,“这倒是。”

“对了,你家天赐早就开蒙了,那小子也是少见的聪明。”唐栩问道,“你有没有让他习武的打算?”

“哪儿轮得着我给他打算,他自己就在张罗了。”程询道,“你手里有没有合适的人?”

“有啊。”唐栩当即道,“明师傅的去处你应该知道了,弟妹让他常年教导一个女孩子。他教的兴头十足,这最好不过。有两个与他不相上下的人,正想举荐给你。当下先让师傅教着,等打好根基了,我再尽心指点天赐。或许都用不着我,不是有修衡么。”

程询颔首,“行,这事儿我听你安排。”

唐栩道:“你们程家子弟,都是笔杆子打天下,其实用不着习武。但不都说艺不压身么,多学一样本事,总归有好处。”

“就是这个理。”程询想一想,问道,“你对四个孩子怎么打算的?尤其修衡。”

唐栩推心置腹地道:“起初有你悉心教导修衡,他也是读书的材料,我就想,让他长大之后从文最好,如此,才不辜负你一番辛劳。你的才华、抱负,他能帮你传承下去。

“但在后来,我亲自带着他习武的时候,见他亦是天赋异禀,在功夫上也能举一反三,假以时日,要胜过我许多。这样的好苗子,若在盛世,到军中能做的有限,但如今不是那样的好世道,先帝留下的隐患,迟早爆发。

“不为此,皇上和你也不会如此关注边关要塞的军务,皇上亦不会时时召见我与黎王爷,一起参详军政。

“既然如此,我就想让他长大之后投身军中,为朝廷百姓杀敌。说起来,这本就是历代唐家人的本分。”

程询问道:“修衡怎么想的?”

“我们爷儿俩说过这事儿了。”唐栩现出自豪、欣慰之色,“你在南边最辛苦的那段日子,我护送钱粮过去,回来之后,修衡问起所见所闻,便说了一些。

“修衡得知军兵救灾时的艰辛、任劳任怨,很受触动,跟我说,过几年,他要去军中。

“我问他,为何有了这心思?

“他就说,官员、官场有皇上和师父,那么作战、救助百姓的事儿,就该由唐家人来做,要做到最好。跟我说,如果能在军中扬名,他要帮你更帮武官、军兵争出个更好的境遇。

“别看他小,平时留意的事情可不少。你在那边官场上的一番杀伐果决,他大抵一清二楚,而且明白原由。”

程询听了,感慨万千,亦对修衡引以为荣。“但是军中诸事,并不如修衡所想见的那么简单。”他诚恳地道,“你若是赞成修衡的志向,平日有意无意的,便让他知晓将领军兵身负的重任,更要让他知晓,万一有战事,他要面对的是最残酷的事——不知何时,兴许就要与并肩作战的人天人永隔。毕竟,怎么样的战事,都有热血男儿埋骨沙场。总不能说,你唐家舍命杀敌的孩子,凯旋之日,也是落下满心伤痛之时。”

唐栩略一思忖,正色颔首,“这的确是该早有准备。修衡重情义,这些若是看不开,在沙场上怕要吃尽苦头。容我盘算盘算。这三二年,先教他排兵布阵,等到他十多岁的时候,再跟他细说沙场上的腥风血雨。”停一停,苦笑道,“其实,你该清楚,每一个将领以军功扬名前后,都有莫大的变化,有人变得狂妄自大,譬如景鸿翼,因为连死都不怕;有人则变得寡言孤僻,譬如我与黎王爷,因为常常想起烽火狼烟中失去过的同袍。说来说去,挺多事情,没想明白、没看透就一头扎了进去。”

“明白。”程询以茶代酒,对唐栩端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