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倒计时进入三十秒。
贺丞忽然转过身原路折回,推开房门走到贺清身边,解开他被绑在楼梯护栏上的双手。
贺清没料到他去而复返,也没有露出被他搭救的欣喜,而是很平静的问:“你想干什么?”
“把你送到你该去的地方。”
贺清嗤笑:“呵,你可千万别说是法庭。”
贺丞嫌他话多,并且担心他一会儿出去再跟自己动手,于是往他下颚上狠狠揍了一拳。贺清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刚才系的太紧了,一时竟难以解开,眼看爆炸进入十秒倒计时,贺丞额上冷汗越来越厚,几乎是以蛮力把领带扯开,然后一把将贺清抗在肩上,立刻返身走向门口。
就在他走出房门,把整栋房屋丢在身后的同时,手表上的秒针告诉他,倒计时仅剩一秒钟。
贺丞咬了咬牙,扛着肩上的人负重跑向大门口,但是才跑了两步就停下……
预料中的爆炸声并未响起,相反,他听到一阵钢琴曲从二楼流泻而出,冲破门窗和墙壁的枷锁,飘散在凝黑的天幕下。
这些音符组成的曲子,是烂大街的生日快乐歌。
曲子循环播放的第二遍,贺丞忽然又看了一眼时间,此时秒针刚过零点,时间已经进入29号凌晨。29号是他的生日,也是贺清的生日。
远处的街道上忽然传来警笛声,警笛由远至近,由模糊到清晰,直到完全掩盖了壹号公馆中经久未歇的钢琴曲。
珍珠塔中发现的炸弹是一个乌龙事件,武警和拆弹组把炸弹拆除后,才发现那些雷管根本没有载入导火索。而被定时触发的,是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的扩音器。
当被谱成钢琴曲的‘生日快乐歌’响彻诺亚广场上空时,在场的武警不约而同露出一脸菜色,都在心里日了好几条狗。
虽然炸弹是假的,但是投放炸弹的人确是不折不扣的非法持枪危险分子。只是主次颠倒,蜂拥而至的武装警察和拆弹组的精英们最后逮了个持枪分子回去,故事颇具戏剧性。
傅亦在危机被解除后在到达诺亚广场,武警们正在收队,指挥官和傅亦站在广场边缘简单聊了几句。傅亦从他口中得知了自己下属的英勇表现,当两名警察压着持枪分子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那人身上的伤出自杨开泰之手,杨开泰虽然没有多大的力量,但是他胜在‘粘人’,并且锁技一绝。只要被他缠住,基本上算是废了。
‘粘人’的那个正抱着茵茵坐在广场边缘的台阶上吹风,杨开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包在了小女孩儿身上,然后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坐着,抱在怀里哄她睡觉。
他倒不觉得今天晚上是个乌龙,或是感到气馁,反倒认为有惊无险也是好事一桩,起码没有伤亡,也没有危险。
武警走后,傅亦找到坐在台阶上的两人,站在杨开泰面前,双手揣在大衣口袋,微微拧着眉,不言不语的看了他一会儿。
杨开泰本以为他是来表扬自己的,就算不表扬,起码也会夸他两句,比如观察力敏锐,责任心强什么的。但是傅亦一言不发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看的他莫名心虚。
“……你把车开过来吧,茵茵睡着了。”
杨开泰说。
傅亦点点头,却没有动作,而是问:“对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
虽然他口吻平平,但是傅亦一向持威颇重,杨开泰很熟悉他此时的严肃是在训诫下属,这让他有点意外。
想了想,他以为他说的是炸弹乌龙事件,于是道:“我没有拆开炸弹看,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发现危险,及时处理没错吧?”
傅亦道:“及时处理是没错,但要看你怎么处理。”
杨开泰纳闷:“我处理的不好吗?炸弹及时被拆除了,虽然不是真的,但是事发前谁知道不是真的?”
傅亦见他理直气壮,索性在他面前蹲下,严肃道:“你是怎么处理的?一个人跟踪持枪嫌疑人?况且嫌疑人手中还有危险物品,谁教过你单枪匹马逞英雄?我竟没发现你还有个人英雄主义。”
杨开泰被他说得一愣,也急了:“我没有个人英雄主义,我只是跟上去查验那个人的身份,后来败露了,我没办法才跟他交手。”
傅亦把眉拧的更紧:“你还是没有找到重点,那个人有枪,你完全可以避免跟他正面交锋,这次你全身而退完全是侥幸。如果有下一次呢?如果下一次你遇到的是经验更丰富的危险分子呢?”
“我怎么避免跟他交锋?当时就我一个人啊!”
“广场四周都是巡逻的警察,你说怎么避免交锋?遇事不够沉着冷静,思考问题不够周全,既然你早已经发现他有枪,更应该规避风险。你是警察没错,但你要做的不是闷头送死,而是想办法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化解危险!”
傅亦压着眉头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小女孩儿:“况且你还带着茵茵,你是在带着她和你一起冒险。”
杨开泰涨红了脸,被他骂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慢慢静下心反思一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是他遇事不够冷静,思考问题不够周全。他一贯的优点都是善于自我反省,而且有错就认,从不推卸责任,态度摆的非常端正。
但是现在,他虽然知道自己有错,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委屈,道:“我知道错了,傅队,我不该带着茵茵跟我一起冒险。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说完,他站起身,轻手轻脚的把茵茵递到他怀里,然后别开脸看向别处,道:“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会交检讨。”
眼看着他在人行道上迅速走远,傅亦先把孩子放进车里,然后快步追上他。
“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茵茵在责怪你。”
傅亦抓住他的手腕迫使他停下,皱眉道。
杨开泰不轻不重的把自己的手扯回,转脸看向路边的灌木丛:“嗯,我知道,你回去吧。”
他身上的外套刚才给茵茵穿了去,此时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毛衣。傅亦把大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站到他面前,道:“你先别跟我发脾气,仔细想一想,你是不是欠考虑?”
大衣带着他的体温烤的身上热烘烘的,杨开泰顿时心软,但还是气闷:“你说的对,我是欠考虑,但是你也太——”
傅亦唇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我对你太严厉?”
杨开泰抬起头看他一眼:“嗯,你对别人就不会这样。”
傅亦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他说:“因为我很紧张你,我担心你出事。”
杨开泰又瞄他一眼,耳根发烫。
傅亦道:“你和茵茵对我太重要了,我不能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懂,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