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1 / 2)

秦皇 九州月下 2685 字 6天前

治理家国于他而言不过等闲,却极难觅准阿江的心思。

到底何处出了问题?让他之戒心不降反升。

秦王政颇觉无奈, 不过是想共赏一乐,他却视若生死之争,对他诸多恩赐视若无睹。

但转念一想, 他眉眼间的无情凛冽却微微软化下来。

也对,这一路过来,对他恩赐怀柔的君主何曾少过,却不还是一一趟过刀山火海归来秦土。

这次赴约, 他连暗器上也只是淬了麻药, 并未抹上箭毒木。

算是手下留情。

他以手支颐, 凝视的纸张里仿佛缓缓出他的模样。

寡人, 果然于他不同。

……

咸宫城外, 水泥依然还在继续烧制,严江最近和墨者找到了无数共同语言, 墨家其实已经总结出不少关于几何与数字的公式定理, 只是语言不那么简洁, 描述有些错漏。正是凭借这些, 他们才可以建造无数攻城器械和陵墓机关。

只是做为专业人士, 他们有点太排外了, 不喜欢外人指点,是以严江才不得不用刁难人的办法去告诉他们新知识。

在吸收了大量数学知识后,墨家矩子亲自来见, 表示您的房子要求有点太高,一时半会弄不好,但这任务毕竟是大王亲自过问的,希望您去解释一下耽搁进度的原由,以免大王怪罪下来,他们担待不起。

严江当然应下,他清楚流水别墅只是好看,观赏性比实用性大的多,他不过是找个原由拖工程而已,否则拿出苏州园林那种倒是能拖时间,但墨家肯定就不会理他的意见,绝对全部自己上了。

既然秦王把约定地点定在临江宫,严江思考了一下,还是去赴约了,正好说下墨家的事。

临江宫的守卫如何也比不上咸阳宫,而且宫殿依江岸而建,逃跑容易,再加上秦王也不是只见过一次就收拾掉韩非,所以这个约会的危险性并不是很大。

面见秦王不许携带武器,严江给他们解释小圆筒时说这是一种短管,可以发出好听的声音,还轻轻吹了两声,果然发出明亮的口哨声,于是禁卫不再检查,放他进入。

带他去见秦王的是郎中令蒙毅,他和兄弟蒙恬长得十分相似,让严江忍不住探问了一下:“你兄弟还有多久才回咸阳?”

听闻此人提起兄弟,蒙毅瞬间想到李信现在的模样,头皮都紧了起来,小心解释道:“这,他是奉王命远行,事关军机,不能多言。”

“躲的了初一逃不过十五,他有本事一直别回来。”严江不以为意。

蒙毅心里逼逼说给你扶苏那事都分明是王上的意思,你们神仙打架关我兄弟毛事,但终究只是温和一笑:“上卿,到了。”

这里是临江宫最大的高台,阁楼飞檐庄重大气,六根包铜的圆柱足有一米直径,撑起足有四百个平方的空间,王座比大厅高上三个台阶,秦王正端坐其上,一身黑色常服,玉冠环佩,翻阅书卷,气定神闲,气势却依然霸道无端。

大厅中早已摆上琴、笙、鼓、编磬、笛、筝、筑……还有巨大的编钟,演奏者有序地跪坐在庞大的正殿中,临江宫是一座很较小但结构非常完备的王室行宫,看台设计非常科学,王者可以居高临下,俯览全景,周围也有许多小的坐席,左右留有足够的位位置,供王上宴请群臣。

但现在只有他和秦王两个客人。

蒙毅做了请的手势,他也不进殿,只是在门口守候。

严江,严江已经没忍住,拜见秦王后就已经开始流连在编钟旁边,秦国的音乐人材不多,平民都是敲瓦拍腿而歌,李信蒙家那群二代更喜欢鼓,没事在军营里吼的岂约无衣难听到捂耳朵,而编钟如今还是王室诸侯的专属,平常人听这个是妥妥的违制。

连赵嘉当年被废后,给他听音乐都是击筑鼓瑟,家里的都没看到过编钟。

他以前参观过曾侯乙的铜编钟,那东西在日后是国宝中的国宝,严江逛博物馆时导游都说只响过三次,都是超级牛逼的大事件上如香港回归这种,堪称音乐最高光的时刻。

“严卿可愿一试其音?”秦王悠然起身,踱步而下,他一下来,周围乐者皆跪地俯首,不敢抬头。

有这种机会,严江当然好呀好呀。

于是秦王伸手,敲钟的婢女立即双手奉槌,恭敬膝行献上。

他修长的指尖在木锤上轻轻抚过手柄,这才递给严江。

严江谢过后,小心地在一个小编钟上锤了一个音,那声音空灵剔透,铜钟轻晃,余音绕耳,迷人至极,他一个没忍住,继续敲了下去。

编种有数十枚,大小不一,形制各异,秦王就跟在他身边,他看眉眼飞扬,恣意品评,一时竟觉每一次都敲在心间,好听极了。

然而随着他俩的兴致勃勃,敲出的声音有大有小,有沉有闷,全无章法,听得人头痛欲裂,耳鼓嗡嗡作响,心烦气躁,在场的乐师对音调又超级敏感,一时间真恨不得撞柱而亡一了百了。

奈何两人气压全场,根本无人敢抗议,蒙毅在殿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离得远,严江那家伙,敲个瓦都那么难听,平时还有脸嫌弃他们唱无衣,也是特别有脸了。

万望大王认清他的真面目,别听什么音乐了,还是让他去军中吧,蒙恬想与他同战甚久,留在咸阳,兄弟都不敢归家了。

但秦王政完全没有感觉到蒙毅的期盼,反而和严江沆瀣一气,两个音痴把周围的乐器都糟蹋个遍,战国乐器有数十种,大多为宫廷专属,后世早已失传,严江爆感大开眼界,长了无数知识,看秦王的眼光里都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份感激。

金木之音甚大,穿透力巨强,周围的六国乐者们苦不堪言,终于惹得一人不悦,他本不是宫廷乐师,生性逍遥自在,不受拘束只爱易水而歌,却天降灾殃,被强送入秦,不但远离好友亲朋,还在秦宫困住难见天日,如今在被乱音祸耳后,又看到自己的爱筑被严江乱敲,实在是忍无可忍,低声咒道:“虎狼之属。”

他声音极低,宛如蚊蝇,但可惜的是严江耳明目聪,而秦王政是何等明查的千古一帝,虽未听清,但只用看一眼表情,便知此人心生不逊,这位正感觉和阿江心意贯通,被如此一刺,瞬间不喜,随手便淡然一指:“拖出去。”

瞬间,数名禁卫虎狼之姿入门,上前要拿筑师。

“等下,”严江按住秦王指尖,温和道,“大王莫急,如此一来岂不座了大秦虎狼之名,不如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以音律赎罪,若奏的不好,再予他极刑不迟。”

秦王政凝视着那筑师,并未说话,严江疑惑地看他许久,终于感觉有些不对,悄悄手回手,正要询问,便听秦王政垂下手来,负手而立,缓缓道:“既如此,便依严卿之意,若不入耳,便问罪献乐之国。”

筑师心中愤然,这秦王强令他们入秦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欲牵连他之故国,简直是虎狼之属!

他低头掩饰着脸上的愤怒,扶筑而击,那声音愤然高昂,如长河奔涌,尽情用音乐倾泻心中的不满,声音里充满了对暴秦的怨怼与仇恨,几乎就要裂弦,随怒气怒气渐渐涌完,音乐之中又有流水东去,故国沦落的悲伤与无力、远离故国的痛苦,让人闻之几乎泪下。

一曲落毕,就连秦王都不好意思说这人奏的不好,甚至听得很满意,他居高临下道:“名讳?”

便听那乐师低声道:“燕国高渐离。”

严江愣了一下,困惑道:“你不是在燕都么,怎么来秦了?”

高渐离还未说话,秦王政便悠然道:“寡人闻爱卿喜听六国之乐,便在半年前命六国献上国中乐师,这才有如今六国同音之盛会。卿可满意?”

严江哑口无言,心中无数糟点竟不知如何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