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雅竹听得心惊,这裴练云到底是不是丹修,怎么医理比她这个符修还要差?
她赶紧捏着裴练云的剑尖,往旁边偏了偏:“你先别着急,总会有办法把药给他喂进去。以前有同门重伤而归,连丹药都吞不进,我娘就想了法,把他泡在滚烫的热水里,身体泡软了,嘴自然就张开了。”
裴练云上下打量她:“好像也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肯定比你捅人家一剑要好得多啊!
卓雅竹突然有点可怜东方叙,听说这孩子跟着裴练云长大,估计没少被折腾。
这次的热水烧得比较多,滚烫的水倒入浴桶,冒着缕缕白烟。
真要把东方叙塞进桶里时,卓雅竹不免又纠结起来。虽然她修仙百年,东方叙不过是十六岁少年,对她来说,他就是个孩子,但修仙之人年龄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就模样看起来,她和东方叙的年纪可差不多。
想到要触摸陌生男性的身体,卓雅竹双颊发烫,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
就在她思绪万千时,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她讶然转身,刚好看见裴练云提着东方叙的衣襟,让他不至于滑进水里呛到。
“你……你不给他脱衣服的?”
早知道是他整个被扔进去,她还纠结个什么。
裴练云反问:“干嘛要脱,只泡软又不是需要沐浴?”
“可他泡完出来也会湿漉漉啊。”
裴练云手指一弹,几团火焰凌空燃烧。
“烤干就是。”她颇有自信地说。
卓雅竹捂着眼睛,简直不忍再看,对东方叙的同情,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裴练云行事的确粗鲁,但是,将东方叙浸在水里后,她细细为他按摩下巴,一遍遍地用水浸润他的脸时,看起来却无比贴心细腻。
萦绕的热气中,卓雅竹望着裴练云专注的脸,心里回想起这师徒俩同榻而眠的景象,心里倒越发认定他们之间有不寻常的感情。
她想,裴道友嘴里不说,心里肯定是非常在意他的。
卓雅竹本来修为就浅,凡心厚重,又是少女心态,将感情之事视为梦幻般的美好。
见裴练云在东方叙耳边嘀嘀咕咕,红唇开合,声音轻缓,仿佛情人间的耳语。卓雅竹顿时燃烧起八卦之魂,悄悄探了头。
只听裴练云说:“阿叙,你不醒来,谁给我洗衣生火打扫房间。”
卓雅竹:“呃……”
“还有丹炉没人洗清,晨露已经快用光了,早晨没人梳头我还披着头发……”
卓雅竹默默地转过脸,决定还是当做没听见好了,否则心里再美好的幻想都会被裴练云无情地戳破。
泡在热水里的东方叙,无声地抽了抽嘴角,眼睛闭得更紧了。
几个时辰后,当裴练云给东方叙把丹药全部灌下去,卓雅竹才抹了把额角的汗。
望着东方叙平静的睡颜,卓雅竹叹道:“他怎么就想着帮你受那一下呢?不小心命就没了。”
裴练云回想起他迎面吐出的鲜血,觉得异常刺眼,沉默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他傻。”
卓雅竹心里却是在想,要是有人愿意为她不顾性命,她就觉得没白活了。
“对了,这是我从我娘那里听来的,”卓雅竹突然压低了嗓音,神秘地说,“你要去的地方,听说很邪门。”
裴练云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对任何事不在意,闻言追问道:“哪里邪门?”
“听说那里明明都是普通人,没有任何修炼之法,可他们的年纪却总是能活过三百岁。以前有妖鬼对那里起了坏心,潜入进去,却反而没再出来。如今据说那里被某个魔修给控制了,可偏偏那里的人还照常在生活。你说怪不怪?”
裴练云这次没有搭话,静静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卓雅竹见裴练云若有所思的模样,好似回忆起遥远的过往,她不好意思出声,本来还想问问裴练云有关奚皓轩的事情,也只得作罢,悄悄地踮起脚尖,走出了屋子。
刚迈出门槛,只听啪叽一声,卓雅竹埋头一看,自己粉色的绣花鞋全部陷入了泥水中。
她仰头望天,天气一片晴朗。
难道是刚才端水时洒落在地的?
卓雅竹并没有想太多,甩了甩鞋上的水,往山下走去。
玉清宗墨浔的静室之中,一面水镜破碎开来,洒落一地。
墨浔神色平淡,却自语道:“那地方莫非是……南疆古蘭城。”
他身形一动,走出了静室,迎面就看见垂首而立的白星瑜。
墨浔清雅的面上是难掩的愧疚。
那晚的销|魂蚀骨,他还记得。清醒过来,已经睡了自己弟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为此他整整两天没有出门,连宗主召唤令都没有去,独身在静室内默念静心宁神的法诀,一遍遍地摒除自己内心深处涌出的阴暗面。
比起刘克,他毕竟已经是快要进入合体期的强大修士,只用功法,就镇压住体内因为不甘而滋生的魔气。
但那毕竟只是镇压住,有些东西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摒除。
他平稳地控制住心魔,对自己没有损伤,可是真正再次见到白星瑜时,他却知道有些伤害已经无可避免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