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刚走没多久,贤贵君便醒了,喊了几声“来人”尽都无人答应,强撑着下了床,摸索着自已套上了缎面中衣及锦袍,扶着桌椅蹒跚的走到寝殿门口,眼及之处挂满白色帷幔及白色灯笼,又隐约听到木鱼铜玲的声响及阵阵念经声,非常不解,就扶着宫墙慢慢向那声音走去。
在快走到游廊的转角时,迎面遇到低着头边走边擦着泪的依儿,依儿见到是贤贵君,吓了一大跳,立刻上前扶住他,要将他往寝殿内送。
“依儿,这是怎么回事?”贤贵君指着这满天满地的白色问他。
依儿被他这一问,颤抖着却不知要如何回答:“这,这是,奴侍,奴侍,这……”眼泪直往下掉。“君上,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不,你现在就说,这怎么回事,是谁,说,是谁……”贤贵君双手擅抖的厉害,忽然转身往博锦凌寝殿走。“凌儿……”
“君上,您要去哪,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您身上还没大好……”依儿不知怎么办好了。
“凌儿,本宫要去看看本宫的凌儿,很久没见着他了,本宫要看看他……”贤贵君口中念叨着,脚下越走越急。
“君上,奴侍求求您,别去,别去……”依儿跪下拦住贤贵君直哭。
贤贵君慢慢蹲下声,抓着依儿的两臂,轻声而厉色的问依儿:“为什么拦本宫,本宫要去看本宫的凌儿,你凭什么拦本宫,谁给你的胆子。”说着,用力一把将依儿推倒,起身又要往前走,因起身过急,一时头晕,踉跄着险些跌倒。
“君上……”依儿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扶住贤贵君,贤贵君又想推开他,身上却没有半点力气。
“君上,十皇子,十皇子薨了。”依儿见已经瞒不下去了,只好扶着贤贵君,哭着告诉他。
贤贵君听到这话,当场晕了过去。
“君上……来人啊。”依儿虽然有心里准备,知道贤贵君会经不住打击,但还是被吓的不轻。
听到喊声赶来的几位宫侍,帮着依儿将贤贵君扶到床上好置好,依儿让人去通知博婉玳,博婉玳走到贤贵君床前,只是看了一眼,转身就往寒春池石港跑,站在池边,扯着自已的头发乱喊。此刻的她,已经处的崩溃的边缘,她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究竟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惩罚她,心很痛很痛,上天不公,她的凌儿,才七岁的凌儿,就这么走了,再也回不来,那个成天跟在她身后,欢腾的叫着“皇姐,皇姐”的凌儿,再也回不来……
早在五日前,皇贵君就说查出了结果,说是齐君嫌疑最大,因为在宴席中途只有他的贴身宫侍曾离开过,那宫侍说他是去茅房,但其中一位负责巡逻的护卫做证说事发当时,有看到那宫侍在寒春池石港上。齐君与那名宫侍跪地大喊冤枉,可熙宇帝当时在火头上,令齐君暂宫内禁足,那名宫侍交由内务府彻查。当晚,内务总管来禀,那名宫侍已供认不讳:齐君宿与贤贵君有怨,百花宴那偏夜见十皇子出殿,就让他尾随,借机将其推入池中,人不知鬼不觉。并畏罪咬舌自尽,熙宇帝大怒,当场下旨,齐君降为长侍,打入冷宫。
十皇子落水一案,就此了结。
博婉玳不信,这案中疑点甚多,其一,博婉玳却不曾听说他与父君有什么恩怨,以至于他要向皇弟下如此毒手,但宫中之人都知道,因齐君原是凤后随侍,后被凤后抬举君侍,故极感凤后恩德,对当年仗着熙宇帝宠幸而对凤后极不敬的皇贵君非常厌恶,两人常常冷嘲热讽,明争暗斗,而因太女敬重齐君,多年来,皇贵君也绊不倒他,博婉玳怀疑皇贵君是借着皇弟落水一案,除掉齐君。
其二,当时大内护卫明明都说因水榭石港光线昏暗,并未看清有何人在那附近,而现在,事隔多日,却有一护卫说想起有看到那名宫侍。
其三,皇弟被救上岸时,手中握着一颗黑色珍珠,这种颜色的珍珠,为珍珠中的极品,大耀朝上下除去,宫中会有白里国进贡的黑色珍珠外,其他地方,基本没人可能拥有,而宫中能得此黑色珍珠的君侍也为数不多,这绝不是一个宫侍所能拥有的,而若真是齐君指使他这么做,也不可能是赐颗如此昂贵却并对一个宫侍来说并无多大用处又容易被人查到的黑色珍珠,齐君并非蠢笨之人,怎会因此给人落下把柄。
那日,博婉玳找熙宇帝说出这案中各疑点之时,熙宇帝便拿出那颗珍珠缀子递给她道:“不是他们还能是谁,那珍珠是贡品,别说外臣,就是宫中,几个能有?那宴席中,虽有人进出,但朕查过,都是在十皇子之前出蓼芳殿的,从十皇子出殿到护卫发现他已落水这段时间很短,其间就只有那名宫侍离开,德君与宁君也见到,他说是去小解,有这么巧的事?再说,朕也的确赐过一颗珍珠与他,他赏于那作案之人也不奇怪,那珍珠既名贵又小巧易藏,若非让凌儿拽到,谁能找的出来。罢了,朕现在很乱,这件事就这么处置了,你回宫吧,好好安抚你父君,退下吧。”
“可是……”博婉玳还想反驳,熙宇帝却不想再听下去,只是摆摆手,意示博婉玳退下去。
如今,博婉玳更是越想越觉的这案子疑点太多,虽然百花宴当晚齐君的贴身宫侍是皇弟离开蓼芳殿不久后离开,皇弟留在蓼芳殿门口的众宫侍们也都看到他,可若他真是要尾随皇弟,借机除去他,为何要做的如此明显,还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绝无可能。且博婉玳实在想不出齐君与父君能有什么样的恩怨,要找他的皇弟下手。如今那名宫侍已死,齐君也得了失心症,她要找谁去询问?如何才能还皇弟一个公道?
博婉玳跪在池边对着那波光粼粼的一池春水疯狂的喊叫,直到喊不出声来,虚脱的趴在地上,抽咽着看着那通往池水中的石阶。
第12章 贤贵君薨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第一与第二层石阶的缝隙中反射出一道紫色光芒,她仔细看看,象是块深紫色玉石卡在石阶缝中,但缝隙太小,她伸出手却无抠出那块玉来。她取出匕首,不停的撬着石缝周围的青石,近一个时辰,才取出那块玉。
这是块玉佩,玉佩上方系着深蓝色双蝶结冰丝线,下方系着根断了的深蓝色冰丝线,双蝶结?博婉玳看着这个双蝶结似曾相识,立刻取出前几日在御书房,熙宇帝递给她的那个缀着黑色珍珠的罗缨。
原来那珍珠罗缨的丝线不是黑色,而是深蓝色,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看出它的本色,很明显,这条罗缨本来是系在这快黄翡玉佩上的。博婉玳很激动,她又向政清殿跑去,想把这个玉佩交给熙宇帝,求她找出玉佩的主人,她相信,这个人,一定就是凶手。
可她又想:如今那名宫侍死了,齐君疯了,如果皇贵君等人一口咬定这是齐君的玉佩,而又让凶手知道她找到玉佩,有所防范,那不是打草惊蛇?父君曾经对她说过,曾经被人所害而小产,只查出一个宫侍,主动受死,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后又什么线索也都被消毁,以至这么多年,也没有查出那幕后使指之人,而父君从来就不相信那会只是一名宫侍所为。
因此博婉玳停了下来,将玉佩与珍珠放入袖袋中,她决定不被任何人知晓这件事,亲自查找凶手,无论好上多少时间,无论什么代价,她也相信,皇弟在天有灵,一定会让她找出凶手,她要让那个凶手在她手上生不如死。
博婉玳大步走回鸾如宫,当晚,贤贵君突然不好,迷糊中还口口声声说凌儿来了。
熙宇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卯时贤贵君萧氏薨。
博婉玳这次没有哭,她已经痛的哭不出来了,也忘了该怎么哭,她疯了似的大声的笑,笑到跌坐在地上,依旧站起来继续笑,直到几个宫侍抱住她,将她按在床上,御医给她施了针后才慢慢睡去,再醒来时已是三日后,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十一岁女童的天真神采,而是平静无澜,甚至于冷漠无情。
博婉玳起身走到贤贵君的灵堂前跪下,发誓今生倾尽所能,也必查出凶手,为父君与皇弟报仇,无论需要多大代价。也请父君与皇弟在天之灵,保佑自己能尽快找到真凶。
四月初四
宫中禁令解除,萧家上折子请旨,请求熙宇帝准许萧家少主夫携萧煦生进宫拜祭贤贵君与十皇子,熙宇帝准了。
萧煦生看到博婉玳时,差点认不出她来,她穿着丧服,跪在一旁烧着纸,瘦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吹的走,面无表情,一双大眼平静的看着火盆,平静的不起半丝涟漓。
“婉玳,我来了。”萧煦生走到博婉玳面前跪坐着,轻声唤她,但她没有回应。
“婉玳,看看我,我是煦生,我是你的生儿,婉玳,你这是怎么了,你看看我呀,你连我也不理了吗?你把我忘了吗?我是你的生儿,你别不理我,别不理我……”萧煦生见博婉玳不理他,吓坏了,摇着她哭泣着。
许久后,博婉玳才看向他。“生儿,是你吗?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父君和皇弟都走了,他们都不要我了,他们就这么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还来做什么?”
“我要我要,我要你,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不会走,不会丢下你的,婉玳。”萧煦生哭抱住她,象怕她消失了一般。
博婉玳依旧平静的烧着纸,再没开口说第二句话。
一天下来,萧煦生一直陪在她身边,与她一同烧纸,与她说话,逼她用膳,她不用,他也不用,与她一同饿着,后来还是在萧家少主夫的劝说下,博婉玳才勉强用了点晚膳。
当晚,萧煦生随父亲出宫后,博婉玳回到自己的寝殿,取出那玉佩,在烛光下仔细看着,她确认以前从没有见过这块玉佩,这玉佩非常精致特别,如果她曾见过,一定会有映象,紫玉晶莹剔透,在烛光下,内似有流光萦绕,是上佳的“流光紫玉”,整个玉佩是一个同心圆,一面雕着“喜上眉梢”,一面雕着“吉祥如意”的寓意图饰,但款式却与众不同。
博婉玳紧紧将玉佩握在手中,像似要把它捏个粉碎,许久后松开了手,亲手将玉佩与珍珠罗缨重新系接在一起,佩戴在中衣上,她既要把这块玉戴在身上,时时提醒自己报仇,又不想让人看见,以免打草惊蛇,被人毁了这唯一的线索。
次日,博婉玳向内务府下令,要打造一个圆形玉佩,一面要“喜上眉梢”,另一面随意,令内务府承上图样给她挑选,择优打造。
内务府在之后的十天,承上了上百款玉佩图样,虽然都是“喜上眉梢”,但博婉玳没有找到一款与那“流光紫玉”一致或相近的图样。
博婉玳眼光扫过那些图样,停留在一副另一面也同为“吉祥如意”,但样式不同的玉佩图上,对内务总管说道:“这‘喜上眉梢’与‘吉祥如意’搭着倒是还不错,只是款式都普通了些,你就找找还有没这两寓意相搭的款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