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中能进要报二中?”林长富就不明白了。
林校没好气地说,“二中能免三年学费,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二中?”
林长富没了声,坐在那里,好像没了精神头。
“都是我没用……”
这种愧疚的话,林校根本不想听,不是听过一次两次了,从小到大都听过,上辈子听过的更多,听这种话她早就免疫了,再多的愧疚,也经不住他一次的作妖,他只要那种念头一上来,什么愧疚都是浮云。
“话不是讲进就行的。”林校硬生生地堵这么一句话。
林长富低着头,像是没话可说。
近中午的时候,赵霞带着一身的味儿回家了,今天回来的早,还能在家里吃饭,就只有一间屋子,林校起来坐在门外头,让赵霞在屋里洗个澡,一般都这样子,这样的生活她早就习惯了。
她坐着,沉默地看向右边那家温州人,挺大的家门口场地,都晒着鱼干,大太阳底下暴晒个两天就好,苍蝇到处飞,温州人时不时地出来驱赶一下苍蝇,省得鱼干上被留下苍蝇仔——
“阿校,去看过成绩了?考多少分啦?”
隔壁家吃好饭,就在家门口洗锅子,见林校坐在外面,就好奇地问了。
林校回头看了一眼,“五百六十分。”
“啊,这么高呀,”隔壁家的人羡慕地看向她,“噶聪明呀,能考到五百六十分,不像我们家女儿,怎么读也读不进去,叫我可愁死了……”
林校并没有答话,默默地坐在一边。
隔壁家洗完锅子就进了屋,看到两个孩子还不肯做作业还在看电视,就不由得气打一边来,冲着两孩子就骂道,“都不好好读书,就只晓得看电视,一天到晚就看电视,电视一日不看还会逃掉不成?人家都改得好好的考一中了,你们呢,要是以后能读普通高中我就谢天谢地了!”
林校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这房子的隔音真不怎么的,即使关着门还能听得见,她面无表情,连个视线也没有丢向那门瞄一眼。
赵霞在洗澡,将“改得好好”的这几个字听在耳里,心里气极,可人家没当面说,她又不能去吵,硬是把话往小女儿身上拉,开门的时候,就用了点力气,门板重重地撞在墙上,算是对隔壁的“警告”——
面盆,脚盆,她端出来倒了水,把脏衣服直接丢在脚盆里,放了点洗衣粉,先泡一下等会再洗。
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家里没有吹风机,就等着自然干。
“志愿呢,填了没?”赵霞看着坐在门外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林校,将她拉起来,“填了一中没有?”
林校往屋里走,整个人像是懵着一种情绪,“没有。”
赵霞震惊了,“你填什么了?”
“二中。”林校回答的简洁,多余的字眼都没有。
“是不是填错了?”赵霞随便热了点饭,就吃了起来,“回头找你们班主任再说一下重填行不行?”
“二中能免三年学费。”林校还是将这话再重复一次。
赵霞拿筷子的手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话的意思,因为家里没有钱,可能供不起两个女儿读书,小女儿就没选更好的一中,而是选了本地的二中,“我、我们能打困、困难报告的……”
话才说出口,就叫林校给打断了,“我们是真穷吗?是真穷吗?”
她问得有点急。
赵霞没话了。
确实不算穷,两个人都能挣钱,按理说怎么也能存下来一点儿钱,林校与林洁还小的时候,家里条件还是几个兄弟姐妹里最好的那个,后来慢慢地,林长富时不时地作死,又得替他收拾残局——
就越来越来的穷了。
主要的罪魁祸首就是林长富。
林校还记得上辈子的事,深深地记着,家里连找个几毛钱都找不出来,就算是买米,也都是五斤五斤的买,赵霞还不好意思去买,都是林校去买,说来人穷,这饭量也大,五斤米只够吃两三天。
只要有手有脚,还怕饿死不成?
是饿不死,但活的太卑微。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林长富,他拿了钱一时爽,却留下烂摊子,叫她们母女三人来收拾,要债人上门骂的情形,都让她深深地记着,后来家里要是来了陌生人来敲门,都会让她觉得是不是上门来要债的。
“你好好读书就好。”赵霞面对女儿的黑亮眼睛,慢慢地移开视线,“别管家里的事,生活费家里还得出得起的,你别担心。”
不担心吗?
林校很担心。
“你跟不跟他离婚?”
林校问。
赵霞震惊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离婚”两个字从来就没有进过她的脑袋,却从她才中考结束的小女儿嘴里说出来,像是听到天底下最陌生的话,最刺耳的话。
林校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即使是上辈子失望过一回,这辈子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失望了,呼出一口气,“我什么也没有说。”
赵霞看向平静的小女儿,越发觉得小女儿有点不对劲,好像上回台风后就开始了,不像以前那么说话了,沉默多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性子都变了,“他不好归不好,总归是你爸……”
总归是你爸!
这句话就跟魔咒似的,圈着林校,即使她睡着了,也好几次从梦中惊醒。
林长富这几天勤快的跟什么似的,从来不叫林校帮忙干些家务,能干的他都自己收拾了,还变着花样买些林校爱吃的菜做,每天都高高兴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