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分钟后,医生走了出来。颜羽连忙跑过去问:“医生,他没事吧?严不严重?”
中年校医摆了摆手,“放心吧,就是磕到了头,可能会有点脑震荡。不过不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倒是这学生,本身应该有社交障碍之类的疾病吧。”
“噢,好像是的。”颜羽松了口气,不确定地回答。他对这个确实不了解,之前只是感觉小彩虹跟他们不太一样,但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不过风默没事就行,他可是答应了杨大哥会好好照顾小彩虹的。
“药已经擦了,没什么问题,他会晕倒主要还是因为心理方面的问题,等他醒过来之后还是建议他尽早去接受治疗吧。”校医说完就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颜羽答应了一声,推开门就往里走,却刚走了一步就吓得顿住了脚步,以为自己走错病房了。他僵硬地转头看向病床,几秒后又伸手擦了擦眼睛,定了定神再看,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了。
不,他一定是在做梦……万年面无表情的小彩虹特么居然坐在床上哭,还哭得那么大声,最可怕的是,马个鸡他居然是叫着前女友的名字在哭的。
小彩虹该不会是脑袋撞了公告栏然后……撞傻了吧?
第三十五章
补充说明(高亮):
身体的原主叫做【风莫】,而本文主角是【风默】,请认准商标。
以下是正文:
如果有一天,你和你喜欢的人出了车祸,你为了救对方挺身而出,却在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死了,而你的身体里却有着另外一个陌生的灵魂,对方意志坚定灵魂强大,而你无法夺回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灵魂被别人当成你看待,你会是什么感觉?
风莫只觉得愤怒,恨不能把钻空子占据了他身体的那个灵魂拖出来大卸八块,他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孤魂野鬼,凭什么被当成自己?自己的爱人、朋友和未来都白白被这个人夺走,而对方还一副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僵硬表情,这公平吗?
风莫一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切,却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看着那个冒牌货像哑巴一样从来都不说话,只会在纸上写字交流,脸上永远没有表情,不会笑也不会哭,对着自己的心肝宝贝甜甜和好友小乔也是平平淡淡的态度,既不过分关心,也不会完全不理不睬。这让风莫觉得好受了点,起码对方没有因为占着他身体就对甜甜胡作非为。尽管风莫对这人装高冷装哑巴的行为极其看不惯。
那个人似乎对肇事者枫无凛非常特别,告诉对方他叫“风默”,两个人明明是第一次认识,相处起来却仿佛毫无违和感。后面住院的时间枫无凛几乎天天来看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风莫下意识地对此嗤之以鼻,不过是一个脾气阴沉的大少爷,有什么好稀罕的,两个男的也不嫌腻歪。这个风默也是傻,没事跟个冷冰冰的男人走那么近干嘛,像他自己有了甜甜当爱人,小乔当朋友,两个女孩都非常善良,这才是正常现象。
日子一天天过去,风莫也一直在找机会试图夺回自己的身体,他不可能坐以待毙白白便宜了另外一个人。然而他的努力却完全没有一点成效。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他观察着他身边的所有人,渐渐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他心心念念的宝贝时甜甜,很有可能不是真心喜欢自己,自己以为的纯真善良的发小方小乔,其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单纯。最难以置信的是,时甜甜和校草慕容凌夜还有颜氏医院院长居然都有暧昧,还明目张胆在自己面前秀……每次看见甜甜脸上甜蜜的笑容和害羞的红晕,他都觉得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似的疼痛。
那个冒牌货几乎每天的生活都非常规律,跟他自己昼夜颠倒的作息截然不同。虽然性格古里古怪,感觉很像是有什么心理疾病,但一直没对甜甜和小乔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他在写日记,自己是知道的。风莫从那本日记里知道了这个风默的过去,也知道了他替代自己并不是自愿的,他甚至做好了随时会失去身体控制权的准备。可是,哪怕这个风默一直在努力帮自己保存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和习惯,他也……无法喜欢这个人。
他觉得嫉妒,这种情绪让他觉得难堪却又仿佛理所当然,一步步地犹如催眠曲般说服他自己——这个穿越者得到的一切原本都该是自己的。
难道不是吗?凭什么风默就可以健健康康地活着享受人生,而他却得当个连孤魂野鬼都不如的存在?凭什么两个人都是孤儿,这个风默一穿越过来就有枫无凛疼着宠着,颜羽他们也很乐意跟他交朋友,而自己却连最喜欢的青梅都要失去?凭什么风默明明生了病医生都觉得他不可能正常生活了,他还是一如既往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活得那么快乐,他怎么可以那么虚伪还不被揭穿?
风莫觉得命运太不公平,他不甘心!他开始告诉自己风默才是真正对不起他的那个人,是风默抢走了他的一切,倘若没有风默在,枫无凛认识的人就会是他,唯一的朋友也会是他,他一样能拥有很多优秀的朋友,得到枫无凛的珍视和在乎。
风莫下意识地说服自己是对的,那个冒牌货风默才是应该一无所有的人。他的思维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却不愿意清醒过来。每次见到枫无凛看着风默的眼神,他都觉得难以忍受。只是他却没意识到一个事实——在开始嫉妒枫无凛对风默的珍视之前,他对那种感情是不屑一顾的。明明是不屑一顾的存在,却因为自己失去了其他感情而对这个原本不在乎的东西产生了向往和渴望,一厢情愿地觉得枫无凛本来就该对自己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而不是那个冒牌货……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勇气解释这么想是因为什么。而他口中的冒牌货风默为他做的那些事,他也将其当成风默占用他身体的补偿,是理所当然的,没必要觉得愧疚。风默为他做的根本不足以弥补他的痛苦和绝望。
随着心里的愤懑不平日益增长,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这个穿越者虽然意志坚定灵魂的力量也很强大,但他有一个弱点……风莫看着那本日记本里频繁出现的“枫无凛”三个字,以及冒牌货每天练习说话时的口型,终于看到了自己重见天日的希望。
因为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归身体,这个穿越者不敢对枫无凛说实话,两个人如他所愿地吵架了,在枫无凛离开的两天里,风莫惊喜地发现这个穿越者灵魂的力量开始削弱,本来凝实的珍珠色灵魂也变得有些透明,果然命运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风莫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随后学院里发生的那场意外,终于让他如愿以偿回归了身体,风莫看着那个冒牌货徒劳地挣扎和下意识唤的“枫无凛”,心里鄙夷地冷笑,这都是属于我的东西,你既然以前是个哑巴叫不了枫无凛的名字,那就永远别叫了,回你原来的世界去,哪怕你一样死于非命,可你在这待了这么久,也享受够了,该安息就安息,该投胎就去投胎,何必来争本该属于我的人生?
风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穿越者的灵魂越来越透明,最终消散于天地间,如愿以偿地回归了自己的身体。
病房门口。
颜羽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床上掩面痛哭的风莫,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幻了。要不是亲眼看见,他真的打死都不相信小彩虹会哭,就算要哭,也不可能哭得这么豪放……要知道小彩虹连说话都困难。
颜羽犹豫了下,本能地有些排斥这样嚎啕大哭的风莫,心里安慰了下自己没准小彩虹只是被撞到脑袋所以神志不清,等他清醒了就恢复过来了,他不应该因为觉得对方蠢就嫌弃,毕竟慕容凌夜也很蠢。
将门关上,颜羽走到床边,拍了拍风莫的肩,“小彩虹,你怎么了?哎你别难过了,时甜甜跟你分手那说明她心不在你身上,这种女朋友要了也没用的。别哭了,这要是让枫小凛他们知道你哭了,我肯定要被揍……”
风莫将心里因为重获新生而升起的激动以及挣扎了那么久积压的委屈靠着痛苦统统发泄出来,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抱着头缓了一会儿,擦掉眼泪才抬头看向说话的人,迟疑道:“……你是颜羽?”
“卧槽!”颜羽一听见他的声音就跳了起来,离风莫远了点,“小彩虹你会说话了?”见风莫红着脸点了点头,并朝自己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颜羽一脸见鬼的表情,抓了抓红发,压下心里的惊疑,打着哈哈,“哎这样挺好的,以后你跟我们交流就更方便了哈哈……”
“是啊,车祸后失去了记忆,连说话的能力和表情都失去了,一直很不习惯,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就没问题了。”风莫笑着回答。
“没错。呃……小彩虹,你先休息一会,我去上个洗手间,等会儿回来。”颜羽随意地摆了摆手,就蹦蹦跳跳地出去了,还不忘顺手关上门。
刚走进洗手间,颜羽就找了个隔间躲了进去,拿出手机给欧阳函打电话,一接通就嚷嚷了起来:“欧阳大哥出大事了!我跟你说小彩虹中邪了!他肯定有问题!”
刚刚把车开出公司的欧阳函一听颜羽倒豆子似的话,皱眉,开口训斥:“颜小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说话别总着急忙慌的,还有‘中邪’之类的词别乱说,容易得罪人。发生什么事了?”
颜羽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好吧我知道错了。我是说小彩虹他有点不对劲,刚刚医生说他醒了我就去看他,谁知道他坐在那又哭又笑的,慎得慌,后来又好像不太认识我,而且最奇怪的是,小彩虹居然会说话了,他还对我笑!”
“你是说他一醒就会说话了?”欧阳函扶了下眼镜,神色有些疑惑,“风莫说话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跟我们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不太连贯、语调把握不太准之类的?”
颜羽苦恼地回忆了一遍风莫说话的样子,老实交代:“……没有吧,我听他说话没什么困难的样子,就跟我们一样……感觉好像一直都能好好说话那样,可是他又说他以前失忆了所以才不会说话的。”
欧阳函闻言神情凝重起来,“我知道了,现在过去。你之前怎么跟他相处的,现在还怎么相处,其他的我来处理。”
等颜羽答应了挂了电话后,欧阳函拿掉耳机,方向盘一转,车子拐进了另一个车道。
车祸之后失忆、患上人格障碍和社交障碍症都能用脑部受创和心理阴影过重来解释,可一夕之间因为恢复了记忆就让这两种确诊的病不药而愈,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如果说是因为过往记忆太过美好而治好了他的病,可带给他那些美好记忆的女孩分明已经双双背弃他了,这样还能痊愈……根本不合常理。
第三十六章
上午明亮的阳光穿透落地窗投向装潢设计简洁大气的办公室内,给房间染上一层温暖的光晕。除了办公桌那边偶尔会传来纸张翻动或钢笔用力划在纸上的微弱声响外,整个房间可以说非常的安静。
风默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意识还很模糊,眼里带着未曾褪去的痛苦和惊惧,随即明亮的室内光线刺得他有些不舒适地微微阖眼,抬手擦去眼角残留的泪痕,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
他正坐在一张铺着黑色床单的大床上,房间里的摆设以黑白为主色调,非常宽敞整洁,看起来很陌生,风默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伸手想去摸手机,口袋里空空如也。
低头抿了抿唇,风默垂下眼,看着身上穿着的熟悉的病号服和双手指尖上难看的紫绀,有些怔愣。他抬手摸了摸脸,熟悉的轮廓,手指将耳鬓过长的头发拉过来,黑色的。接着挽起裤腿看到脚脖子上戴着的用红绳系起来的长命锁,突然觉得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