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那个小姐传出去世的消息后,她一手养大的嫡子, 变得她全然不认识了,不说话,不哭闹,也不笑了。
就像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直到头七那天,他喝的伶仃大醉,将自己的头埋在冰冷的地砖上,才哭出来,哽咽着说他错了。
那是第一次,翟夫人觉得,应该是自己做错了。
后来,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书不读了,友不会了,背着所有的人,投笔从戎。
不是没有给他重新物色过亲事,苏阁老的孙女,淮阳郡主的女儿,殷太傅的侄女……都是一等一的仕女,当家主母宗族命妇的好人选。
但是他整整三年,几过家门而不入,年三十宁愿在城外野地里驻扎,也不愿意回来看上一眼。
他耗过了所有人。
前方馈线,自己的嫡长子生死不明,翟夫人跪在佛堂里无数次的想:
如果那姑娘还活着,她可以不计较对方的出身,不计较对方学识,不计较对方的性格……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聘礼可以再送一次。
不会持家,成亲后,这个婆婆可以教。
两人年纪都不小了,早日成婚,开枝散叶后才是主要。
……
两情相悦,同船共济,加上人人都艳羡的侯府少夫人……这些词和消息,给了翟夫人太多的先入为主。
却没有想过,这个姑娘,她自己是不愿意的。
翟夫人何等聪明,听完余初的话,已经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她第一反应不是绝对自己被触犯了,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嫡长子,眼底有着同情。
他耗过了所有人,没想到到最后,也耗过了心上之人。
这句话过后,翟翎羽也只是半垂着眼帘,有些看不清神色:“阿初。”
只是叫了名字,却什么也没说。
翟夫人端着茶,心里有些释然,却无端生出些难过来,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人年纪一大,记性就不好,说了一堆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还望宋姑娘不要见笑。”
现在的气氛,总会扯着余初回到以前的记忆,让她十分不舒服。
余初对附加的宅斗剧目折腾的没有什么脾气,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翟夫人您看,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翟夫人:“说的也是,你一个人住,早些回去歇息,我让人——”
站在门边的翟翎羽打断了母亲的话:“阿初,我送你回去。”
余初犹豫了一下,点头起身:“翟夫人,我先告辞了。”
“宋姑娘。”翟夫人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终究还是心疼,“府里就我一个老婆子,素日来太过冷清了,你有空多来府上走走。”
余初笑着福了福身,没有回答。
两人并肩从一前一后走出,翟翎羽绷着张脸,抿着唇,脸色看着不是很好看。
几次余初都以为他离开了,可是下意识回头看的时候,他依旧站在离她半米左右地方,安静的看着她。
夜色的街道旁,灯火像是印在了他的眼底,余初总觉得他往日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点着一把火。
这个样子——
余初停了下来。
此时夜色渐浓,路边的小摊位摆了有八成有余,不少小吃摊都传来阵阵香味,余初四周看了看:“你吃晚饭了么?”
她还没吃晚饭。
本来打算趁着卖卤菜的老板关门前,先把谭大爷的伙食买了,自己回去叫碗面凑合一顿。
没想到,中路就被翟翎羽他妈截走了。
翟夫人意不在吃喝上,连盘点心都没有叫,茶倒是上好的新茶,就是不管肚子,越喝越饿。
翟翎羽闻弦知雅意,低声问道:“想吃馄饨还是面鱼?”
这两样都是她最爱吃的,余初想了想:“馄饨吧。”
馄饨不填肚子,可以再点个笼小笼包和油煎果子。
两人坐在馄饨摊前,惹来不少人侧目,翟翎羽锦衣华服,实在不像是会吃夜摊的人,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熟悉的跟摊主点了餐,还清楚交代了一份加辣,一份不加辣。
馄饨上的很快,雾气升腾,香味四散。
吃饱喝足后,再往回走,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也缓和了不少。
翟翎羽:“今日之事,实在抱歉——”
余初不以为意的摇头:“夫人的性子,我一直知晓的。今日她对我已经算十分体面。”
这里是封建社会,等级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