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哂笑,继续接过明若送上来的茶递给他,道:“是妾托大了,三郎喝口热的暖暖身子。”
明若低着头捧着茶托退了下去。
谢砚接了茶,随口道了一句,“你这婢女怎么的?你训她了?瞧着情绪挺低落的。”
元妤没想到他竟然连明若情绪不对都注意到了,顿了一瞬,而后似笑非笑地瞅他道:“三郎何时开始注意起妾身边的丫鬟了?”
谢砚被她仿若意有所指的话说得直接呛了茶,闷声呛了口,强忍着才没过于失态。
转而瞪她。
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是她身边的丫鬟被都被她养得胆子大极了,连他都敢呛,他能记不住吗?
元妤笑着替他添茶,趁机转了话题,问道:“过几日妾想回府住些日子。”
谢砚下意识蹙眉,道:“又要回去?”
元妤:“……”她分明好些日子没回去过了。
“父亲快过生辰了,妾得回去看看。”她小心觑了眼谢砚,小声道:“妾到底未出嫁,一直不在府上,父亲虽对内对外都说妾是去庄子上休养了,但上次的事之后,府里一些下人猜测也多了起来,妾怕时间长了传出别的闲话来。”
提到这个,谢砚便词穷了,因为实在理亏。
自己把要娶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结果到现在都没给她个交代。现在说她府里的人会说闲话,他倒是摘不掉责任去。
因而安静了一会儿,他闷声闷气地道:“要回去待多久?”
元妤觑着他道:“应也不会太久,十天半个月吧。”
谢砚:“……”
他没再说话,算认栽了。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抱过她,搂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身前,闷声闷气地道:“我说过要娶你的,不会食言。”
元妤摸了摸他的发髻,有些愧疚和不舍地轻轻“嗯”了一声。
心中涌上来一份热切的情潮,叫她眼眶有些湿热。
她低头,在他发顶轻轻落下一吻,轻得如一片雪花飘落在发间一般。
君可知,妾于凡世,无牵亦无挂,惟愿君意气风发,数载如初。
过了两日,元妤带着明芷明若搬回了元府。
回到府里,她先去书房见了元江,叩谢元江当年搭救之恩和三年来的养育之恩,言:“此次行事,侄女势必会带走窦庸性命,之后无论生死应都不会再回长安,叔父大可对完宣称嫡女暴毙,必要时可掩去侄女之前的一些行迹。侄女想,若窦庸横尸郊野,势必震惊朝野,窦家必乱!届时窦家自顾不暇,应也无人腾得出空来追查杀害窦庸的凶手。皇帝亦不会错过这个良机,势必将趁此机会将窦家连根拔除。叔父大可借此时机,全身而退,保元府上下平安。”
她这里说的全身而退,是指将元府从当年季家案中摘干净。元江没有救过季家女郎,他只是死了一个嫡女。窦家倒台之后,亦将无人再有机会翻出元家曾救过季家女郎的事。
长安城中人只会说,元府死了一个没有福气的女郎,得了谢三郎承诺会娶她为妻,却未能等到聘礼过府便病去了。
而谢砚……
不过失了一个年少轻狂时,错爱的一个女郎罢了。
此后,他依旧是仿若站在白云之上的谪仙谢三郎,依旧是受贵女郎君追捧钦佩的天下第一郎君。
她只愿,生不累亲朋挚爱,死不负黄泉至亲。
书案后坐着的元江深深看着跪地的娇柔女郎,良久才沉沉叹息道:“你我父女三年,我早知劝不动亦留不住你,只是未想这一日来得这般快。”
他静默了一瞬,痛惜地道:“若是季首辅或季大人尚在,看你如此选择,势必痛惜万分。你……当真执意如此吗?”
元妤瞬时哽咽,她含着泪,又向元江叩了一首,道:“女儿不孝!”
元江坐于书案后,良久沉寂无声。
谢砚近日总觉得哪里不对。
元妤搬回元府当日,再三要求他不准半夜再去元府,他被逼急了,恼得一口应下。
之后又气她没心肝,连着多天没联系她,竟也没收到她的信。
昨日没耐住,叫人递了信去元府问她究竟几时归,竟到现在也未得到她的回信。
这元氏,莫非在跟他耍性子不成?
谢砚坐在书房,心神不宁,半天下来半件公事未办。
书房外石青敲门,道:“郎君。”声音沉沉。
谢砚眉眼一肃,坐正身子,扬声道:“进来。”
石青推门,抱着两幅画轴走了进来。
谢砚凝眉,问:“何事?”
石青看了谢砚一眼,躬身道:“两月前,郎君命我等查的季家幼女的画像,属下等人找到了。”
谢砚眼睛微眯,不提这茬儿,他都忘了。
“呈上来。”
石青犹豫了一下,才将画轴呈上去。
谢砚没注意到他的神色,随口问道:“季家幼女画像如此难得吗?竟叫你们查了两月之久?最后是从哪儿得的?”看到他呈到桌案上的两幅画轴,又奇怪问道:“怎是两幅?”
石青满脸迟疑和犹豫,捡着重要的回了谢砚,道:“这两幅画卷,均是在孟潮生书房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