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是谁说话的?”
“估摸是那书生。”婶婶压低声音,颤着音,捏起嗓子,“他说,我~不~饿~呀~不~过~谢~谢~您~”
和那话本里写的冤死鬼出来报仇,我~要~吃~了~你~,一个调调,这才吓到了婶子了。
黄丫头咯咯直笑,婶婶说,“多吓人呀,你走的时候可当心些。”
啪嗒。
眼泪滴在青阳山上最嫩的小山枣上,红彤彤的小枣像溅了露珠,在阳光下折射耀眼的光芒。
一只圆滚滚的小刺猬踩着枯木朝山下望去,只有小孩指尖那么小的小爪捧着一枚刚摘的野枣,绿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上面。
不远处有声音慢悠悠从风中送来,“哭~了~?”
小刺猬驮着一背青青红红的小果果转过头,灰色小爪摸摸黑豆小眼,失落的坐在一片枯叶上,难过的说,“他成亲了。你瞧见了吗,那是我的心上人呀,他今天成亲了。”
山脚下青灰崭新的小木屋前热闹极了,木屋的主人扯了两匹红缎娶了新媳妇了,屋门前烧着浅白的烟,散发着淡淡的苦香味,寓意着跨过去了,就是两个人一辈子的酸甜苦辣。
小刺猬努力的笑一下,“他成亲了,我替他高兴呀。他呀,一个人住在那里,也该娶媳妇了。”它说着又忍不住掉下眼泪,“可他门前烧的门槛火,是我这十年来从山上摘来的南山木啊。”
十年了啊,它为了他摘来人参娃娃,看着他拿到集市去卖,养活自己,陪在那人身边,从垂髫小孩长到年轻俊年,它为他无数次爬上碎石崖,掉下泥潭坑,被同类打骂。
它只是个小刺猬,默默的守着他,清早抱着南山木一路滚下来,滚到他的脚边,当成珍贵的礼物小心翼翼送到他手中。
它身上有多少伤它都忘了,可那个人也忘了,他娶亲了啊。
十年的南山木为什么没有用呢,小刺猬吧嗒吧嗒掉眼泪,笑着问和它说话的人,“为什么没用呢。”
不是它听人说的吗,摘来了南山木,心上人也来了吗。为什么它没等到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是骗刺猬的吧。
风中传来喇叭声渐渐小了,有婆婆喊着,送入洞房吧。欢喜声传遍了青阳山的脚下。
小刺猬闭上黑豆小眼,那个人,真的成亲了呀。
夏季的浅风悠悠穿过树林,吹起满山碎沫蝶花,说话的青年蹲在花骨朵旁托着腮帮子动了动蹲麻的腿,小刺猬问,“您在做什么呀?”
青年慢悠悠转过来,他眉目极为清秀,面如冠玉,皮肤细白如凝脂,说话细声漫语,拉着淡淡柔和的音调,“我~瞧~见~了~呀~”
小刺猬,“……”
这个问题是他天亮的时候问的吧。
“您在做什呀?”小刺猬抱着小枣走了两步,仰着头,心里说,这人可真好看呐。
青年撑着腮帮子,小刺猬坐在地上,等天边彻底黑了,一轮明亮皎洁的月光洒在青年的青丝上,泛着淡淡如梦如幻的光泽涟漪。
等啊等啊等啊,青年才笑呵呵慢慢扭过头说,“我~等~它~开~花~呀~”他说完,已经月上柳梢头了。
青年面前有一株半人高的碎沫蝶花,满山的花都开了,只剩下它了,孤傲的屹立在漫山花海中,青年正拿着一只青玉瓷瓶,用一只细长的梨花木勺均匀的涂着花骨朵。
小刺猬,“……”
小刺猬想了想,“您是不是云隙上仙呐?”
这说话温声细语慢慢悠悠,一语落下,冬雪化繁花,一个季节都过去啦。
这模样俊眉修眼,顾盼神飞,美如冠玉。
这肌肤嫩的好像能滴出水来,恰似皓腕凝霜雪。
不正是《妖神录》中记载的云隙上仙吗。
云隙慢慢吞吞认真的涂着花骨朵,好久好久之后,才悠悠说,“你~怎~么~知~道~呀~,不~过~我~是~妖~呀~”,等他说完,扭过头,小刺猬哭了一天,已经抱着小山枣团成巴掌大的一团子睡着了。
云隙轻轻笑了笑,目光望向山脚下最后一抹烛光也渐渐熄灭了,星辰银辉洒遍了平静的青阳上,叹口气,山有木兮木有枝,骗的是有情物,不只是人呐。
云隙将视线落在眼前这一株骄傲的碎沫蝶花上,静静等候着,等天地寂静,万物沉睡。
黎明的第一抹霞光落在青阳山上,绚烂温和。小刺猬醒了过来,急急忙忙爬起来打算去寻人参娃娃,刚走一步,却突然想起来那个人再也不需要人参娃娃和南山木了,它都忘了,它的心上人成亲了啊。
小刺猬低头咬了一口抱在怀里的小山枣,苦涩化在口中,这枣洇了它的眼泪,所以才苦着这般难咽下。
云隙道,“要~吗~?”
小刺猬踩着落叶,背着一身的青红小果来到云隙脚下,小爪举得高高的,看着云隙在它的小枣上涂上一层透明泛着光泽的东西。
“上仙,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