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一切,只为赚得此刻的暖心拥抱。
久违的安全感,好像回来了。
他们和好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些看好戏的人都落了空。
他送她回班级时,才发现她和自己在一个校区。
谢译看着她,若有所思。
如愿以为他会高兴自己的主动接近,而他这会儿的反应令人不解。
“你跳级是因为我吗?”
她诚实点头:“不想和你分开太远。”
少年的心跟过了电似的泛着麻意,她的爱太满太沉重,将人掩埋,千千万万。
谢译想说些什么,看着女孩明亮满是希冀的双眸,又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说了。
“进去吧。”他轻轻道。
“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吗。”
谢译:“我有晚自习。”
英商国际学校的晚自习可自愿选择,但高叁是强制性的。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愿觉得:“我等你啊。”
他浅思着,仍是点了点头。
路是一样的路。
时隔半年再重遇的他们,周遭流露着一种诡异的陌生感。
他牵着她的手,不松不紧的程度。
她腻着他不愿意回家,较以往更缠绵磨人。
谢译:“到了。”
看着熟悉的建筑物,如愿的心狠狠揪在一起,那不是房子,是囚禁她的牢笼。
女孩扑进少年的怀里,喉咙里发出类似小兽的痛苦呻吟,叫人分不清是撒娇,还是求救。
轻轻安抚着她,拥抱她的手逐渐变成推拒:“很晚了。”
确实很晚了,晚自习下课是八点半,她执意要走回家不肯坐车,这会儿磨磨蹭蹭已经近十点了。
最痛苦的此刻,如愿难过却不得不放手。
她慢慢松开手,眼角含着湿意,对他扯开一个苍白璀璨的微笑:“我进去了。”
///
他们之间还是会有摩擦。
谢译抽烟,如愿却受不了一丝烟味,她柔柔地问:可以不抽烟吗。
少年盯着手上的烟蒂,不看她也不说话,答应和不答应都不对。
如愿就知道了,没有再问。
然后某一天,他低头吻她,怀里的女孩克制不住颤抖,紧闭着双目,嘴唇哆嗦着承受他的热烈。
她仿佛在遭受一场凌迟。
谢译察觉到不对,及时停止,最后一吻落在她的脸颊上。
如愿如蒙大赦,睁开眼,大口喘着气。
自那以后,抽烟后谢译只敢亲吻她的额头。
那道横在两人之间的屏障还未消散。
在别人还在奋力挣扎时,谢译拿到了心仪大学的offer,如愿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
高叁下学期,高考的脚步日渐临近,所有的应届生都变得忙碌紧张,他也是。
如愿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或许是离别前的蓄意冷却,他准备好了时刻抽离。
她开始担惊受怕,频繁梦魇,是阿米替林也救不了的绝望。
在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少年远走的背影充斥在每一帧幅,而她拖着疲乏的身躯连抬腿都费劲。
触手不可及。
如愿回到了那个公园,当初伸手捡到她的地方。
同样的位置,她蹲下,将身体缩成一团,拥紧自己的手臂,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从恍惚里找回刺痛感,凭着残存的一点点记忆,妄想当初的暖。
口袋里的手机在无声喧闹,显示屏泛着惨烈的光。
来电显示:他。
谢译发现如愿不见是在几天前。
去她班级找她,说是请假排舞,打她电话不接,发她短信不回。
这感觉似曾相识,仿佛历史重演,又回到了之前的冷战。
不是第一次了,他生气也很正常。
回家的路上,从公园里散步回来的大爷边走边唠嗑。
“那小孩又来了。”
“是啊,这都好几天了。”
“就蹲在那里,谁叫也不理,是不是傻的。”
“要不然报警吧。”
“要报你报吧,指不定摊上什么事呢。”
谢译闻言一惊,跑到初识的点,蹲在公共座椅边的那团身影,果然是她。
她很久没有来这里了,谢译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其实上一次,他也不知道,她从不说为什么,除了哭。
而这一回,不一样。
眼前多了一双男款球鞋。
如愿回过神,机械又僵硬地抬头,看到熟悉的脸孔。
她终于等到他了。
面容凹陷,眼眶红肿却没有泪,神色异常空洞。
谢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生气了,是质问的口吻。
如愿扬起好看的笑:“在等你。”等你来救我。
他叹气:“饿吗。”她一定没有好好吃饭,唇部已经干燥起了皮。
如愿摇头,她不饿,只是有些累。
谢译带她去了餐厅,叫了果汁和意面,其他零碎的小食也点了不少。
如愿没有动筷,是真的不饿,或者说没胃口。
这些天确实没吃什么,除了药。
抗抑郁药有很大的副作用,疲惫,无精打采,甚至生理上缓冲了饥饿感。
她乖乖吃药,也是为了不让他看出异样。
将橙汁递给她,如愿接了,喝了一口又放下了。
用叉子卷了意面,塞到她手里,如愿停顿片刻,压制住胃里的翻滚,硬生生吞了下去。
在他的监督下,这一顿餐她吃到有些眩晕。
好像是冰释前嫌了。
他送她回家,快到了,照例是腻歪。
只是这一次,谢译率先挡住了她的手,如愿委屈地看着他,眼里聚齐了雾气,楚楚可怜。
“就算我不出国,毕业了我们还是会分隔两地的,你想过这一点吗。”
字里行间的残忍划破了维系在他们之间,那张摇摇欲坠的网。
如愿摇摇头,她没想过,是不愿面对。
谢译深深叹息。
在这段关系里,时间越久,堆积了越多的无可奈何,直至将他吞并消匿。
“愿愿,不要拒绝长大,没有人可以永远停在十五岁和十八岁。”
他用极尽温柔的口吻,将她不合时宜的任性戳破。
如愿点头,她听话。
尽管艰难,但比起失去他,这些痛苦又好像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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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谁都没有再提起“离开”这个词。
谢译是不想,如愿是不敢。
他们维持着爱情的表象,假装沉溺在无法自拔的各自柔情里。
直到暑假来临前的一个月,她收到了祝福的来信。
这仿佛是上天给她的一次缓行,绝处逢生里最后一抹仁慈。
人生中最艰难焦急的一个月,她每天每天数着日子在期盼那个女孩的到来。
无端端多了一份希冀,生命力唯二在乎的人,世界上的另一个她。
她以为祝福也是可以救她的人,原来不是。
那个明媚羞涩的女孩,对未知的憧憬,大胆且跃跃一试。
她勇敢,张扬,笑里面堆满了赤诚;她真实,耀眼,垂下的眼睑都是自信的弧度。
她们明明很像,又太不相像。
为什么,她不能是她。
恶意像枝蔓攀扶着心脏,将她撕扯,摧毁,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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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杜克大学的offer锁进了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谢译参加了这一届高考。
他不打算走了。
然而这个决定在提交志愿的之前,谁都不知道。
全世界被他气疯了,谢博良放了狠话,脑子不清醒前别回家。
谢译觉得可行,就一直在酒店住着,住了半月。
一切都在掌握中,除了那晚,他醉酒坏事的那个夜晚。
谢译不知道如愿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房间,很突然。
在这之前的她,羞涩,颤抖,惧怕,甚至哭泣。
清醒后,满屋狼藉只剩下他,回顾着前一天和沉括的对话,再想起她含情脉脉的凝视。
所有的不思议都有了答案。
她或许知晓了什么,所以愿意了。
是欣喜,抑或是爱情。
开学前,谢译从酒店离开,直接去z大报道。
08年9月,她高二,他大一,分隔两地,用手机和网络维系着虚弱的所谓爱情。
她还是独来独往,他变得分身乏术,大多时候是如愿请假去z大,就为了见他一面。
时间和距离将他们拉向无何他乡。
当年的那番话赤裸裸的摆在眼前,毕业了,他走了,她该怎么办。
如愿不知道怎么办。
没有谢译的日子里,她将生活划分为两块。
大把大把嗑药。
在清醒时去找他,见他,拥抱他。
他忙,她就等着,他空了,她就陪着。
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孩叫做如愿。
或许从一开始,从被迫走进舞蹈教室的第一秒起,她就丢失了自我。
喜欢谢译的如愿,舞蹈家女儿的如愿,芭蕾舞界的天鹅公主如愿……
这么多无关痛痒的头衔里,她最爱与他有关的那一个。
她以为攀附着另一个人而活的人生可以苟延残喘一生。
只要药还有,只要他还在,她就能活。
谢博良找到如愿的那段时间,谢译正参与校外实践活动。
他们已经许久没见了,就像赖以生存的氧气正在逐渐稀薄化,独自踽行的她气息奄奄。
而谢博良的一席话,无疑是将她推向另一个尽头。
谢父的逐字逐句都带着恳切,如愿没办法忽视。
他是一个严苛的审判者,挥下镰刀斩断了一切。
他判定了他们的爱情,不合格。
如履薄冰的每一步瞬间割裂,如坠深渊,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在点头答应的那一下。
我放过他,放过自己。
你们,可不可以放过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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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译结束了实践活动,打电话给她时,手机已经关机了。
莫名的慌张涌上心间,和当初不一样的,好像势必会失去什么的惊颤。
找她,要找到她,他发了疯的在找。
联络学校,去她家里,无数遍地去那个公园。
一无所获。
一周后,被父亲连绑带捆地送上了飞机的那个清晨。
看着机舱外越来越小的地平线,谢译生出了无端悲凉。
这一次,她真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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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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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留言加更,这算一章,今天还有。
留我,我能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