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 / 2)

林若秋悄悄向身侧问道:“那位是谁?”

安然就坐在她身侧,豆沙、五仁、芝麻各种月饼塞了满嘴,还在旁若无人的进食。不过像安然这种大概是宫中最安全的存在,因着父亲的关系没人敢苛待,又无须争宠,大可以有滋有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林若秋还挺羡慕的,大约是因安然永远也长不大,她这副模样若嫁到高门华第成为宗妇无疑压力巨大,可在宫中当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对她就再合适不过了。

林若秋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腰,颇为恶趣味的道:“再吃下去,你这肚子就该比我还大了。”

安然怕痒,被她挠得笑出眼泪,忍不住左闪右躲,“姐姐,饶了我吧。”

待林若秋将她松开,她又若有所指的叹道:“姐姐从前不这样,如今也学得越发坏了。”

说她天真,有时候说的话却又发人深省。林若秋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楚镇给带坏了,她本来不爱动手动脚的,这个就叫做近墨者黑么?

林若秋悄悄向王座上望去,那俊美无俦的男人正在举杯同众兄弟寒暄,因沾了点醉意的缘故,一双桃花眼尤为动人。

不知是否凑巧,楚镇也正好向她所在的方位看去,眼中秋波潋滟,中人欲醉。

这算不算当众放电?林若秋连忙扭头,装出一副贞静从容的派头,她可不想被人误会在这种场合眉目传情。虽然实际上也差不多。

安然因为父亲官职的缘故,对这些贵族倒要熟悉些,因悄悄向林若秋道:“听说邺王殿下没能回京,只托人带了节礼。”顿了顿,“听说是永安大长公主一并送上的,不知大长公主几时跟魏家这般亲近了。”

原来魏昭仪旁边那位就是大长公主么?难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美人的基因不能小觑啊。

不知她将来的孩子能否将这份基因传递下去,林若秋正在感叹,忽觉身上一阵寒意,却是魏昭仪滴溜溜向她扫了眼,转瞬却又旁若无人的挪开。

那种怨毒是她所不能忽视的,林若秋微微怔住。

此事酒宴已至半酣,众人都有些头脑发热,正是兴致高涨的时候。似乎为了给晚宴增添更多欢乐,一队舞伎从殿外鱼贯而入,个个腰如细柳,面似桃花。

林若秋一眼便瞧见正中央的魏雨萱,她原以为粉色会显俗气,此时才知,美人穿什么都好看。魏雨萱身着一袭淡粉色的舞衣,身量纤纤,下颌尖尖的小脸还不及巴掌大,一双汪着春水的眸子却仿佛有无限情意想要诉说。

当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舒玉臂,伴着激扬的鼓点跃动起来。这群舞伎的衣裳都是配套的,看得出精心排演过,从中央到四周,色泽由红转绿,由淡转浓,恰似一朵菡萏冉冉绽放开来。此时虽已入夏,众人却仿佛能从舞姿中感受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景,一时间赢得满堂喝彩。

魏雨萱无疑是成功了。

可她的成功却只证明了她的失败。

因皇帝并未认出这位表妹,而是满面笑容地命魏安颁下赏赐,似乎将她当成寻常舞伎,为这热闹满盈的中秋宴多添了一份颜色。

方才识得献舞之人乃魏雨萱时,赵贤妃等人都捏了一把汗,唯恐宫中时局再有波动,这会子见结果出人意表,众人于是各个露出放松的微笑。

赵贤妃甚至以皇帝为表率,跟着赐下厚赏,魏雨萱还不能不受,甚至不敢当众承认自己的身份——皇帝明摆着将她视作低贱舞伎,自己受辱便算了,难道要连承恩公府都拖下水么?她还没那么愚蠢。

林若秋不得不感慨,楚镇这家伙真是坏透了,明晃晃打了魏家的脸,对方还不能辩解半句,只能默然领受,难怪他先前故意装作不知呢。

魏雨萱傅了粉的脸孔愈显惨白,亦只能低头谢恩,继而摇摇欲坠的跟随众舞姬告退。

魏太后则像生了锈的铜像一般,面容铁青,耐着性子等到现在,谁知等来的却是一场闹剧,换做谁谁能不气?

第39章 下药

林若秋不敢再待下去了, 虽说这次的事跟她无关, 可她唯恐魏太后拿她扎筏子, 那便等于无妄之灾。因趁着众人酒酣耳热之际, 悄悄告辞出去。虽说提前离场不太礼貌,可她怀着身孕, 有些特权也是应该的。

红柳扶着她在夜风中走了一阵,想起方才所见, 终是忍俊不禁, “堂堂承恩公府的小姐扮作舞伎?亏她们怎么想出来的, 还好没被拆穿,不然若是闹大了, 魏选侍还有什么颜面?”

林若秋示意她噤声, “行了, 既然不关咱们的事,就别在背后嚼人舌根了。”

尽管她心内有些狐疑, 诚如红柳所言,魏雨萱所能想到的争宠妙计就靠献舞么?这计谋未免太粗浅了些, 何况成了也不光彩,说起来都是些下作伎俩。可能魏雨萱这种深闺里长大的女孩子到底天真吧。

只是她总觉得, 魏昭仪或许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若说旁人只是各司其职,在这深宫中安然度日, 可魏语凝不同, 从她眼里能看到深深的怨恨, 有时候林若秋觉得她像个疯子。

但愿这把火别烧到自己身上来。

子时早就过了, 宴会却才刚刚散去,里头仍是酒香扑鼻。

魏安执着拂尘从大殿中出来,用那尘柄的尾巴挠了挠耳朵,台阶下两个伶俐的小太监忙迎上前,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一面凑趣笑道:“陛下此时在偏殿更衣,公公怎不跟进去伺候?”

魏安轻轻踢二人一脚,斜睨着他们道:“你们懂什么!陛下向来不许人近身,有本事你倒自己去啊!”

说起此事魏安亦有些牢骚,他服侍皇帝亦有十数年,按说最得信任的近臣除他之外再无旁人,可偏偏这位陛下脾气古怪的很,淡泊女色不说,就连这些细致活计也定要亲力亲为,半点没有为尊上者的威严。若说怕近身之人谋害吧,他难道还不够忠心耿耿?就算因他姓魏,可他也只是魏氏远宗,连魏太后都不认这支,皇帝总不能因一个姓氏迁怒于他吧?

魏安想着还颇委屈,望着头顶的月亮茕茕嗟叹。想他舍弃一身来到宫中,不就为了混个出人头地么,已经是无后之人了,若还不得主子信任,那他此生还有什么意思?

两个小太监都处在天真烂漫的年纪,不能体会他的离愁,不过这二人似乎也有秘密。对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小心说道:“魏爷爷,有句话,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多大的年纪就敢在他面前捣鬼?魏安懒洋洋的支起眼皮,“你说。”

想来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秘闻,这宫里的秘闻都掌握在他手里呢。

那人方才斗胆说道:“适才小人见着魏选侍并未跟随舞伎们出去,似乎留在偏殿。”

因不知此事是好是坏,也不敢擅报,想来宫中主子们弄些情趣也算平常,何况这魏选侍生得貌美如花,陛下见了未必不喜欢。

两人原将此事当成香艳秘闻谈个新鲜,可谁知魏安却变了脸色,急急坐起身子,“你们看得可真切,真是魏选侍?”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有何不妥么?”

“蠢材!”魏安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些人的脑子都被驴踢了么,怎么会以为魏选侍能得宠,还想着从中分一羹杯?陛下又不是瞎子,怎会认不出魏雨萱那张脸,他要留早就留了,何必漫不经心将人打发出去?

这下可好,说不定皇帝以为他是知情的,竟会迁怒到他头上。魏安在原地焦急的踱着步子,冷不丁想起一事,“魏选侍怎么进去偏殿的,你们也没拦着?”

众人见他这副情状,已经知晓此事不对,俱白了脸嗫喏不已,“可,是昭仪娘娘亲自领魏选侍过来的,又有太后手书为证,小人们怎敢不遵?”

连太后都掺和进来了?魏安只觉此事颇为头疼,这下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不如还是看看究竟再说?

他蹑手蹑脚的靠近窗棂,正欲舔破窗纸看看里头情况,忽闻一阵清脆的瓷器落地声,不知是谁摔碎杯盏,继而一声怒吼,“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