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子上和电子音在这一点上说得很清楚:有序排队。
所以, 赵略的声音和电子音同时响起。
赵略:“不,你已经缴纳过了。”
收费站:“重复缴费,请不要干扰其他人的缴费。”
女人面露茫然,赵略说:“你的父亲一共缴纳了五十万, 但我哥说他的车只需要四十几万。我哥对车很有研究,说是四十几万就不可能到五十万。而你父亲的穿着其实很朴素,甚至朴素到会让人觉得他不是四十几岁的壮年。他没有腕表,没有项链,我透过车门也没看到内饰中有特别值钱的东西。”
“那么。”赵略凝视着女人颤抖的瞳孔,“差的那几万是从哪里来的?”
女人不敢说出那个结论,赵略帮她说了出来,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你的父亲帮你交过了。”
顿时一片人声响起。
赵略顿了下,接着说:“当然,我哥也不是没有可能会猜错,我也有可能错过值钱的小物件,所以我才问你,你有缴过费吗。”
女人没有缴过,而电子音说她是重复缴费。加上赵略的分析,结论只能是女人的父亲帮她缴纳过了。
“能、能让别人帮忙缴纳吗?”那对夫妻中的妻子眼里亮起了希望。
电子音响起:“收费站只负责收取生命,并不负责探查生命的来源。”
就像现实中的收费站一样,工作人员可不会管你的钱是管别人借的还是从地上捡的。
“那要怎么缴纳?我和我丈夫一起!”
“请你们将手臂共同放入窗内。”
窗口是可以向上拉开的,挤一挤,十几条手臂还是可以放得下的。
在大家的注视中,这对夫妻共同分担了费用,妻子分担了绝大部分。他们向赵略道谢后将车开到了收费站,之后和大巴车的司机乘客们一同看着另一边。
女人对收费站发出嘶哑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把规则讲清楚!”
收费站回答:“我没有义务对每一名过客说一遍规则,我只回答提出的疑问。”
这条规则也没有写在牌子上,还得靠着人类自己发觉。
赵略发觉了,他也验证成功了。
他在听到王熙臣说奔驰车四十几万时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并在说出“出两百万”这句话时几乎笃定。
其实他和王熙臣一样想过将东西毁掉,也想过将东西有偿送给别人或者直接给那具尸体,但规则中的“进入这条路之时”却限制了这点。
物品是无法交易的,那么,生命呢?
收费站和人有生命的交易,人和人之间能不能也建立生命的交易最后交给收费站进行呢?
赵略不具备交易生命的力量,而收费站有。
从女人和她死去的父亲身上,赵略帮王熙臣找到了一个隐藏的生机。
在他说出“也有可能是所有人一起承担这辆车”这句话时,收费站虽然否认了,可否认的不是一起承担的可能性。[你们无需为此缴费。]电子音说你们,而不是说问题中的司机。
如果大巴车是司机的,司机和乘客可以一起缴费吗?
可以。
“这位先生让您先下车去另一边透透气,他说费用他来交,我默认他将负责你的费用。”电子音不含任何情绪,“您可以不用自责,事实上这位先生的余额本就不够支付他自己的。”
也就是说,她的父亲本就是活不到九十多岁的。
赵略听到收费站的“安慰”,问道:“所以为什么不提醒他们这条规则,你可以收取更多的生命不是吗?”
收费站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我本身并不在意无法收取的微小部分。人类终究是有极限的,九十九年,是我给人类设定的上限。”
所以只有人类在时,数字只有两位数。
收费站也没说谎,它连零头都帮大家抹去了。
赵略问了收费站最后一个问题:“九十九年是一个人类的上限是吧?”
“是的。”
于是赵略微微放松,靠在收费站的显示器旁,第二次说道:“我出两百万,为我和我哥买各位十年。”
——
王熙臣站得远远的,在意识到自己真的可以活下去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惊叹于赵略的平静从容。
赵略做的其实不是什么惊天地的大事,如果在平时,肯定也有人会想到多人一起缴纳这一点。但在怪异事件的压迫、没有死亡威胁的安全环境以及对收费站的试探失败之下,很难有人有足够的细心去观察女人、有足够的勇气提出观点、有足够的财富实施计划。
更没有人有足够的理由去多此一举。
——只有赵略想要救王熙臣。
王熙臣在赵略“也有可能是所有人一起承担这辆车”时对赵略欲言又止。他当时看出赵略的心情,其实想说这和你没关系。虽然是赵略一个电话叫他出来,但王熙臣是自愿出来的,是他自己决定来开车来接人的,是他自己开进这条路的。
如果只能最多两个人承担一百八十二年的话,本就要死的王熙臣宁愿像女人的父亲一样把赵略的十三年一起担了。
“好歹叫了好几声哥,长兄如父。”王熙臣想了想,笑了起来。
现在好了,他已经不怕了。
对他和赵略来说,既然能用钱解决的事,怎么叫事呢。
事情落在了其他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