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正酣之际,没怎么说话的纪司业和纪思婉终于对了个眼神。
深呼吸。
纪家大哥扬起一副慷慨笑脸,举杯坐到自家弟弟身边。
拍拍人肩膀,软声软气地低语:“司予啊,你不要生气,你大嫂也只是心直口快,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你做出成绩,我们都是打心里高兴的。她小孩子脾气,你可别跟她计较。而且,送个礼物嘛,奶奶开心就好,以后公司里的事,还需要我们两兄弟相互扶持的,你别往心里去,更别对大哥有意见,啊?”
纪司予还没答话,叶梦已经先一步沉不住气。
“老公啊!你跟他说什么,他明明就是一个谎话接一个谎话,手比谁伸得都长——”
“小梦!”
“……”
“这是我们家的家宴,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
龙凤大戏台,敲锣打鼓,你方唱罢我登场。
卓青被纪司予轻轻一拉,坐回原位。
四少颇有兴致地在她耳旁低语:“阿青,你猜大哥骂到第几句的时候,会回来跟我说公司的事?我赌五句好了。”
卓青:“……”
幼稚鬼。
但无论如何,其实五句不五句的,她也没来得及一睹真容。
只眼见着大哥大嫂吵了几句,忽然说起公司大会、人员调动之类的,林林总总,越发听不大清明,便索性找了个借口起身,去洗手间那头补妆。
临走前,不忘轻声和丈夫叮嘱:“我待会儿顺路去仓库那,顺便看看我那副画能不能让人拆出来,你在这好好的,别添油加醋……是家宴,动静大了,别人都看着。”
纪司予拖着她手。
“我跟你一起过去?”
“别闹,你过去了,这一桌人都得跟着往那看,我可不想他们去给我的画鞭尸了。”
更何况她又不傻。
眼前这情况,十分里有八分的火都是纪司予主动挑出来的,铁定有他自己的打算。难道还真让他放着煮熟的鸭子在嘴边不要,跑去看画?
两人都是聪明人,只是聪明的点各不一样,这时却难得出奇一致。
纪司予闻声,盯着妻子的脸眨巴眨巴眼睛,末了,双凤眼弧弯一挑,笑了。
却还腻乎乎地伸手,别过她鬓边散下的一缕长发,“那快去快回。”
“知道了。”
“五分钟。”
“……知道了,撒手。”
卓青本也不是这场争端的中心人物。
哪怕走了,叶梦和纪司业照旧一人一句说得起劲,其间夹杂着纪思婉和程雅晴时不时两句冷嘲热讽,愈发显得低头抿茶吃饭的四少超然物外。
他时不时抬起手腕瞄一眼手表。
说话不多,只偶尔听到关键时刻,过去给人心里捅几刀,话不沾血,刀刀致命。
“公司的事,奶奶已经知道了,奶奶不说什么,我当然也不会让大哥你难做。”
“我毕竟是老幺,从小到大,被哥哥姐姐照顾的还不少吗?现在是知恩图报的时候了。”
纪家兄姐的心被他一遍一遍翻来碾去,偏偏他还就爱凡事都话留三分,听得人心惊肉跳,又卖个关子让人去猜。
藏在温文外表底下,脾性恶劣至极。
到最后,还是纪思婉终于一锤定音,直接摊牌。
“你就说吧,司予,你是想要做老大,还是想要收盘□□?”
“□□?”
纪司予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桌上的白玉筷架。
“二姐,今天是奶奶的寿宴,趁着她老人家不在,你这是明着要来搞九龙夺嫡了?我只是照吩咐办事,对我撒什么气。”
“……”
“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不该跟我说,应该直接,”他指了指楼上,“跟睡在你隔壁的老人家说,当面说。”
甚至微笑时分,那笑容也近乎残忍悖戾。
——“还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到现在也还没学会看人下菜碟?”
三岁看大,五岁看老。
他而今坐拥俾睨众生的资本,哪里还是当年那个,一身脏兮兮,被哥哥姐姐推进后院小池塘里,围起来指指点点的病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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