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谢怀瑾吗?嗨,那、那也不算什么重的,就是轻轻脑门那刮了一道血印子,磕到个小尖角嘛,小孩子家家打打闹闹是难免的,”刘正德当着黄培的面,自然是帮着方耀讲话,“倒是方耀小朋友,以前俩人就有不愉快,方耀被谢怀瑾又挠又咬的,留了不少伤呢。”
纪司予闻声,垂眼看向方耀:“……”
这肥的流油、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的小胖子,瞧着哪里有什么被欺负了的影子。
估摸着,就这小孩一个胳膊,就得有那边谢怀瑾大腿厚实。
方耀被他看得一抖擞,小山似的肥肉晃了晃,往黄培背后躲。
至此,黄培也终于回过味来,看了一眼那边卓青的脸色,又看看自家老板。
完了,这语气,这打量,八成就是旧相识啊!
能跟纪家人,尤其是眼前这如日中天的纪家掌权人做旧相识,哪里会是什么寻常人家?自己这是摊上事了!
越想越深,越是沉默,他脑门上密密麻麻出了一层汗。
也没和园长对个口供,他当即“大方”让步:“那,那个,纪总,其实我是在想,这小孩子嘛,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们也不要对面道歉了,就直接求个和解就好了,是吧?老呆在这,还耽误您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您看笑话了。”
话音刚落,轮到刘正德傻眼了。
这不是说好了要上门找麻烦,讨公道,怎么这会儿也没个预兆,就又突然变卦了?
还没等他细想。
纪司予瞥他一眼,“刘园长,你的意思呢?”
这位纪总瞧着如月似玉,清冷温文,不说重话。
然则看似询问,那双凤眼淡淡扫过,生来天成的凛冽威严,却已足以压得人不敢半句二话。
刘正德虽然尚未反应过来缘由,也知道自己这是大事不妙,定了定神,急忙对着眼前人不迭点头。
“当然当然,我当然同意黄先生的看法,既然他都愿意让步,我们怎么会添油加醋呢,您放心、您一定放心!”
可到底让纪司予放心什么,谢怀瑾又凭什么让这纪总放心,他到底是没能想出来个说服自己的道理来。
无论如何,这场所谓剑拔弩张的双方拉锯,似乎就在纪司予冷冷清清三言两语里,暂时宣告落幕。
掺杂其中的人,大都还没有预料到即将到来的——
“……”
纪司予最后抬眼,无声间,看向街对面,僵得不曾挪动分寸的卓青,不过一眼。
他对那个孩子的人生一无所知,甚至羡慕那小家伙,曾在这六七年间,独独享有了阿青唯一毫无保留的爱。如果不是因为阿青这层原因,他根本不会出手帮忙。
他不是一个仁慈到爱屋及乌的人,他所有的慈悲温柔,都仅仅出于“因为阿青会开心”。
就连如今无法迈出的这一步。
或许,也只是出于他对她的尊重,对她所有的理解。
如果说七年前,他是因为过分的干预,横冲直撞的爱护而伤到了她的心。
那么他现在退后再退后的分寸,是不是,也能算一种保护?
这种感觉陌生又心酸。
可他也同样无比清楚的明白,只有自己停步在这,才是阿青眼下最想要的。
那个孩子是她而今无法碰触的底线。
虽然,那个位置,原本是该留给他的。
“你们过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他转过视线,轻轻对黄培扬了扬下巴,“这件事,好好处理。如果那孩子受了伤,全额赔付他的医药费,懂吗?”
说是赔偿,实则黄培同陈正德,甚至不约而同地大松一口气,有种逃离牢笼束缚的解脱感。
两人一前一后、拨浪鼓似的点了头。
见纪司予没有别的指示,又连忙拖着方耀,和那四五个特意请来壮声势的保镖一起,准备先过马路。
无奈碰上红灯,一行人又停了片刻。
也就是这片刻。
在家里无时无刻不是被捧成个祖宗、从没被这样吓过的方耀,看看还在旁边站着的纪司予,又看看窝囊的舅舅,再也忍不住委屈。
“那叔叔真的好可怕啊,都不笑的,”这胖墩抹着眼泪,小声跟自家舅舅咕咕哝哝,“而且,而且……他跟谢怀瑾长得好像啊,他刚才盯着我,我以为他都要揍我了!真的好可怕,他到底是什么人啊,舅舅,他是不是帮着谢怀瑾的,他,我、我还以为他是谢怀瑾的爸……!”
他怂的慌,一顿话下来,语速极快。
黄培被他话中所指吓得寒毛耸立,可等回过神来,想去紧捂他的嘴时,却终归,已经是彻底晚了一步。
黄培下意识扭头看向自家老板。
汗意,悔恨,懊恼,愤懑一齐涌上心头,他慌得手里直打颤,最初的气势汹汹半点不见踪影。
而纪司予双瞳微张。
看了下对面,看了看方耀,他的表情有一瞬间,是近乎呆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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