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关系紧密的好友成长环境相差很大,个性也不尽相同,却对彼此的脾气和能力非常欣赏,不仅同时从军校毕业还一起进入军部,并在不久后爆发的战争中成为了上下级,相携奔赴边境对抗敌虫。
说到此处,被陆忱抱在膝头的小雌虫抬起手来揉了揉眼,含泪说道:“我知道雌父非常喜欢陈言叔叔,所以绝对不可能背叛朋友。”
幼崽的语言系统尚未发育完全,词汇量十分有限,习惯用“喜欢”来描述人际关系中所有的正面因素,既可以等同于“感激”,也可以等同于“忠诚”,因此陆忱没有为这个有些突兀的词汇感到惊讶,而是平静地垂眸揉了揉小叶泽柔软的发顶:“嗯,我知道,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在这以后,疏迎来了此生唯一挚友的阵亡。
那时他们都已经生下了各自的虫蛋,与好友相比更加大胆和开朗的陈言还曾提议,在战争结束后将两只幼崽接到一起教养长大、从小培养深厚情谊,但还没等发育迟缓的小叶泽破开蛋壳,带队伏击帝国舰队的年轻上将已经永远坠落在宇宙深处。
在那之后发生的一切,对于疏而言都像是无法醒转的噩梦:
由于尚未损毁的通讯器中发现了陈言在牺牲前发送求救信号的记录,负责增援先导部队的疏百口莫辨,同时也对这桩蹊跷的信号走失案件百思不得其解,不敢相信为什么自己一直专注地盯着接收器,却依然错过了好友在生命最后一刻发来的求助信号。
作为牺牲者雌父和军团最高长官的景尧对雌子生前最好的朋友非常了解,知道对方不可能背叛友虫,因此强忍悲痛开解了一番陷入极度自责的军雌,还派军医为这位晚辈进行心理疏导,随后一刻不停地展开了调查。
然而,尽管得到了元帅的信任,滞留前线的疏却依然面临着极为艰难的处境:
由于陈言性格温和、战功卓著,军中大多数战士都是年轻长官的忠实拥趸,他们并不相信军中公布的调查结果,而是一致认为这只品行卑劣的军雌出卖朋友、对明明已经接收成功的信号视而不见,不仅放任险境中的陈言孤立无援地战死边境,还演技精湛到连元帅都受了蒙骗,实在无耻至极。
没有实体的流言能够击穿任何质地坚密的铠甲,也能在反复磋磨后刺穿最刚强的心脏。
即便景尧亲自出面,造谣者也拒绝承认不符合内心恶念的任何真相,到了最后,原本就愧疚到极点的疏甚至也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不敢确定是否真的漏看了那条关键信息,才会间接致使最珍视的朋友英年陨落。
积郁成疾的军雌在那段艰难的时期请求休假、返回家乡,开始抚养由于长期缺乏双亲照料而发育迟缓的虫蛋,并同时忍受着来自雄主的漠视和责骂。
“雌父每天晚上都会摸摸我的蛋壳,用军校里发生的趣事逗我做出回应,但他总是讲着讲着就忍不住掉眼泪,开始说起对陈言叔叔的想念和悔恨。”
坐在陆忱膝头上的小叶泽泪眼朦胧地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雌父以为一直还没破壳的虫蛋接收不到外界的信息,其实我什么都能听见、什么都明白。”
与挚友相伴的军校生涯是疏此生唯一能用“快乐”形容的岁月,这只孤寂到只能对毫无反应的虫蛋诉说心事的军雌在战争后期返回前线,不再逃避现实,而是希望用实际行动为好友报仇,以及证明自己的清白。
疏最终在敌虫的凶猛攻势下葬身星海,而同一时间,他所留下的懵懂幼崽终于积攒到了足够多的能量,刚刚在偏远落后的矩星完成破壳,成了一只从未亲眼见过雌父的小雌虫,并被毫不在意家虫的雄父匆忙命名为“叶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