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晨昏 若花辞树 2100 字 5天前

一遇上皇后,便没什么好事。沿着金簪寻不到郑宓,明苏黯然了多日,这几日才又振作一些,皇后却又提起。

她一回府便去了内书房。

入了夜,府中灯笼高悬,巡防的侍卫每隔一会儿便会自阁楼前经过。他们身披甲胄,腰间佩刀,但经过阁楼时,却将脚步放轻,以免坏了里头人的清净。

明苏翻了几页书,便觉肩颈酸疼,站起身来松快松快筋骨。她走到栏边,随手抓了把鱼食撒下去,立即引来了无数鱼儿,惊起涟漪无数。

“殿下。”门外响起扣门声。

明苏望着池中,道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玄过,他走上前,到公主耳畔,低声道:“卢元康已被押解入京,此时已在刑部大牢。”

明苏抓鱼食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将鱼食撒入池中,道:“知道了,安排一下,明日孤要见他。”

玄过回了是,退下安排了。

池中涟漪不断,明苏坐在栏边,半倚靠着栏杆,侧身看着,灯笼昏暗的光映照着她的容颜,她看了池面半晌,忽而一笑。

五年了,该来的,总算要开始了。

卢元康便是前阵子明苏弹劾五皇子“纵容门下仗势欺人,在地方鱼肉百姓,为非作歹”中的这个门下。

她这一月,先参劾三皇子门下的御史,又参劾五皇子纵容门下,为的既不是那名御史,也不是五皇子,而是卢元康。

卢元康如今为知州,掌管一州军政,但在五年前,他只是御史台中一名不起眼的小御史,做的最大的事,便是在郑太傅过世不足一月,当殿弹劾太傅曾密谋造反。

之后他就连连升迁,三年前升任靖州知州,外放出京。大约是外放久了,生恐与京师断了联系,他好一番钻营,投入了五皇子的阵营。为向五皇子示好,便与地方官勾结,横征暴敛,鱼肉乡里,将搜刮来的银钱送入京中,献给五皇子。

明苏盯了他五年,发现了这桩事。

第二日早朝,刑部的闵尚书在朝上奏道,他昨日连夜审讯了卢元康,卢元康矢口否认曾向五皇子献银献物。五皇子被申斥禁足,那股气还没咽下去,闻言立即喊冤,反指明苏污蔑。

皇帝听得兴致盎然,命闵尚书再审。

一下了朝,明苏便去了刑部。她并未避讳旁人,光明正大地走入大牢。许多大臣瞧见了,却并未放在心上,人人皆知信国公主性情急躁,且甚高傲,卢元康不肯供认,便意味着她冤枉了五皇子,之后要怎么罚暂且不论,单单向五皇子赔礼致歉便是万万少不了的。

信国公主这脾性,哪儿能受得了这屈辱。

故而她此时去刑部,自然是亲自听审去了。

牢狱皆是潮湿阴暗之地,而刑部大牢,更是如此,除阴暗之外,还重兵把守,令牢中囚徒,心生绝望。

闵尚书在前引路,明苏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路往里,直至最里头的一间牢房外,闵尚书朝狱卒使了个眼色,狱卒会意,打开牢门,全退了下去,剩下的便只有公主府的心腹。

牢房中铺着稻草,湿漉漉,弥漫着腐烂发霉的气味。角落那人听到动静,连忙挣扎起来,看到闵尚书,他扑出来:“闵大人,我昨夜什么都招了,我是搜刮了民脂民膏,也向五皇子行贿了,你答应我,只要我招,便替我求情,你可在朝上为我说话了?”

狱中阴暗,他又披头散发的,根本没发现闵尚书身后还有一人。

直到听见闵尚书恭敬说道:“殿下,这便是卢元康。”

卢元康心头一跳,抬首望去,只见牢门旁,还站了一名女子。女子身着青色的宽袍,袍底绣着祥云,祥云之上,双凤展翅。卢元康盯着衣袍上的纹样,而后惊恐地望向那女子。

明苏走到他面前,卢元康瑟缩着往后退,口中道:“我已招供了,供状就在闵大人手中,公主何必亲临贱地。”

明苏在他面前蹲下,华贵的衣袍堆在地上,弄脏了,她全然不曾在意,看着卢元康,道:“我要另一份供状。”

“什么供状?”卢元康反问。

“你当年受何人指使,诬告郑太傅意图篡位?”

卢元康的脸色瞬间惨白,眼中瞳孔一缩,望着明苏,双唇颤抖。

“你很知趣,知道证据确凿,抵赖不过,干脆直接招认,以图从轻发落。既然这般知趣,不如再知趣些,将旧事都招来,再换个从轻发落。”闵尚书说道。

卢元康听到他的声音,突然惊醒了一般,高声道:“闵大人,你怎么敢?你可是不要命了?”

闵尚书站在明苏身后,淡淡道:“不牢卢大人操心。”

玄过端着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纸笔与一盏小小的青灯,放到卢元康面前。

卢元康低头看着这些纸笔。

明苏道:“写罢,写了家眷可活。”

半个时辰后,明苏走出大牢。

牢中阴暗待得久了,一到外头,竟觉阳光刺目,她抬头看了看天。

闵尚书常来牢狱的,倒是习惯了,也随她一同朝天上看了一眼,道:“臣为殿下效命已有一年,这一年来观殿下行事,颇觉迷惑,直到如今才明白了殿下的胸襟。只是供状易得,翻案却难,殿下当真想好了?”

“十五年前,郑太傅在太学设讲坛,为天下学子传道讲学,但凡有求学之心者,皆可入太学听讲。讲坛一设便是一月,万千学子自四方涌入京城,只为听太傅一句教诲。一月后,郑太傅在万千学子之中选了八人收为弟子,给这八位弟子讲了一年课。一年之后,这八名学子或参与科举,或返回乡里,都没什么惊起什么大波浪,故无人留意。”明苏答非所问,缓缓道来。

闵尚书一怔,低头笑了一下:“陈年旧事,不想殿下却知之甚清。臣以为一年前是臣寻上了殿下,不想却是殿下选中了臣。看来殿下当真想好了,也准备好了。”

朝中人人都在站队,三皇子、五皇子都与郑氏无干系,不可能为郑氏翻案,他千思万虑,选中了与先皇后有母女之情的信国公主。他还记得那日入公主府一切顺畅,他没说几句,便得到了公主的信任。那时他还觉公主太过轻信,怕她成不了大事。但这一年来,公主从无吩咐,他便干脆先旁观一阵,来日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