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叹息着,跪坐在我的床边,目光中极尽哀伤,“我心疼啊。起码我看见你这个样子,难过得很。”
他的头搁在我的发上,“芗儿,说来荒唐,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时候自己和扶蓁很像。其实啊,我和扶蓁一点儿都不像。可是总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极了他。或许这是因为,我和他一样,爱你。”
我摊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累,“哥哥,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好好看啊。”
他顺着我的发,缓缓地和我说,“他已经烙在了你的脑海里,不是吗?”
是啊。他的眉目,他佯怒时的样子,他含笑时的样子,在这人间的经年岁月里,都刻画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怎么会磨灭呢。
“可是,关于他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我觉得他洞悉了我的一切,而我却不知许多事情。”我和沐微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变成只剩下躯壳的半神。”
沐微摇着头,“芗儿想知道吗?”
我点头,“我想我应该要更加了解他。哥哥,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云惜的事情了吗?六十四道雷劫,本便是异数。”
“嗯,我听昭奚说了。”他倒是没有丝毫的惊讶,“芗儿想知道他的过往的话,其实也不难。”
我攥住了他的袖子,“怎么说?”
他指着小几上的饭,“先吃饭,吃完我就告诉你。”
我颔首,“好。”忽然间发现了自己身上 的伤口被人给仔细地包扎了一边。我指了指那绷带缠绕的地方,“这是?”
沐微失笑,“我让洛浔给你包扎的。她毕竟是女子,比较方便。”
“嗯。”我点头,正想吃饭,他却拿了两个枕头垫着,让我靠在床上,拿起汤勺,舀了一口稀粥,递到我的唇边,“这是四羊用了很多补品才熬制的,你好好喝下去。”
四羊……想起四羊,我心中又猛地沉了下去,“扶蓁走了,二狗三猫四羊他们……还好吗?”
沐微叹了一口气,“难过是肯定的,毕竟跟在扶蓁身边那么久了。但是他们的情况都比你好,他们说,早就料到公子注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提早了这么久,这让他们很绝望,竟是不曾好好和公子告别过。”
我感觉自己像被电流击过,浑身都冷得厉害,“其实,扶蓁与我说过你的。”
“嗯?他说了什么?”沐微疑惑地望着我。
“他说你很好,把我交给你他很放心……”我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发,扶蓁其实一直都在暗示我啊。
沐微又递了一勺在我的唇畔,“我都已经把你交给他来了啊……可是芗儿,不管云惜那一世如何,这一世,他起码没有欠过你什么的了。”
“我知道啊。哥哥,我想知道他的过去。”我咽下了那一口粥,殷殷地看着他。
他空出一只手揉着我的头,“傻丫头,你是昙妖啊。你可以看那么多人的过往,又怎么会看不了扶蓁的过往呢?”
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个。
“可是,我没有媒介啊。”他走了,什么都没有留给我,哪怕一个小信物也没有,我要如何溯回而去呢?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沐微对我道,“媒介的事情交给我便好,你不用费心。”他一边喂我,一边道,“芗儿,你负责好好休息。等你的身子好了,我就把东西交给你。”
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一闭上眼睛,便浮现出了扶蓁的模样。
我的家被雷劫给毁掉了,现在住在了“极”铺。沐微在喂完我之后,又和我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儿时的事情,然后又哄着我睡觉。
我终是认识道我有多么无力。我再怎么做他也不会回来了。
我醒来的时候,有个小小的家伙缩在我的被窝里,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到我的伤口。我揉了揉他圆溜溜的小脑袋,“小洛惜,你怎么来了?”
小洛惜晃着脑袋,瘪着嘴巴对我道,“姐姐,惜儿会在你身边的,你不要难过。惜儿会替哥哥好好照顾你的。”
我刹那之间泪湿了眼眶,搂着他的小脑袋,“是不是你爹娘要你来的?”
洛惜晃着脑袋,“不是的,是惜儿自己要来的。”他埋首在我怀里,小心地避开了我的伤口,“姐姐,逝者已逝,生者当欢。”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安慰着我。
我在睡梦中度过了很多个日夜,醒来的时候,恰逢黄昏。
在极铺中,我的房间有一个很大的窗子。未暗的天光泄入了屋子里,我看见有人负手而立,一身白衣如雪,墨发如瀑。
单看着背影,我近乎以为是扶蓁。
其实啊,他们两个真的很相像。但是一红一白,又是极致的反差。
他回眸,看见了醒来的我,微微一笑,走到我的身边,“我的承诺要兑现了呢。”
“嗯?”我看着他掌心躺着一个小小的晶石,“这是什么?”
“这是扶蓁生来便带有的东西。昭奚给我的。”沐微揉着我的头,温柔地与我道,“以之为媒介,你便可以看看扶蓁的一生了。”
我颤抖着接过那小小的晶石。晶石温润细腻,一如他的肌肤。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就像能够触及他一样。
妖也是这样,偏偏失去了方才懂得要珍惜,真是矛盾又讽刺啊。
“芗儿,也许你会知道一些让你震惊的事情,也许你会苦痛一生,你真的要去吗?”他拨开了我的乱发,“你要做好决定。”
我看着那个晶石,“哥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沐微的头抵着我的头,“哥哥很聪明的呢。”
“那哥哥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我问他。
他的指尖顺着我的发滑下去,“你有知晓一切的权力,你也有选择的权力。芗儿,我尊重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