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竞正在手机上翻着菜单,貌似没在意他刚刚那句有些傻气的补丁,只问了句:“这家什么菜好吃?”
“都还行。”见他没再纠结前一个问题,季星凌莫名就松了口气,“我两年没去过了。”上次是和于一舟他们,两家人一起过节吃饭,银杏馆那边还是商务宴请更多,虽然是湘菜却没多辣,走滋补路线,和果汁都要选番茄的小林老师非常搭,环境也不错。
林竞关掉手机屏幕:“你去过他们说的鱼头馆吗?”
“去过啊,主要离学校近,老侯他们喜欢吃,之前聚餐老去。”
“那这次为什么不去了?”
“……”
季星凌没来由就捏了一下骨节,像是要把指间残留的触感抹掉,含混地说:“没,那家店又油又脏的,你去肯定吃不了,反正湘菜味道差不多,银杏馆干净一点。”
林竞继续问:“所以你是因为我,才改地方请大家吃饭的吗?”
季星凌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前排司机倒是积极主动接茬——他可能是想弥补一下刚才不敬业地一“噗嗤”,强行没话找话插了句:“那你们这同学关系真好,银杏馆可不便宜。”
林竞没理司机,继续说:“这顿饭我们平摊吧。”
“不用,我自己也不想去鱼头馆。”季星凌皱起眉,微微不悦,“不就一顿饭吗,你跟着吃就行。”
“洁癖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让你多花几千块。”
“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能?”
“……”季星凌舔了舔后槽牙,有些烦躁地“嗤”了一声,把头歪向一边,“随便你,我睡会儿。”
林竞没再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才会变成刚才那么刨根究底,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不想欠对方太多人情,又或许是想得到别的答案……目前还是很模糊的,包裹在乱七八糟的情绪里,像厚重云层里的一束微光,抓不住,甚至连看都看不清楚,却偏偏真切存在着,有滚烫而又令人惊慌失措触感和温度。
季星凌闭起眼睛,眉头依旧拧着,胳膊放在扶手上,修长干净的手指稍稍屈了屈,又很快就松开下来。
林竞把视线投向窗外。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话地到了湘菜馆,其他人因为司机换了条路,没遇到几个红灯,反而要到得更早一点。
“我们已经点了几个菜,剩下的你看看?”于一舟把ipad递过来。
“不用,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吃什么都行。”季星凌把书包丢到一边,随手拍了拍葛浩的肩膀,“往过挪一个。”
“啊?”葛浩一愣,“坐这干嘛,我这是上菜的地方。”
“我请客,我负责上菜,不行吗?”
葛浩依然没搞清楚局面,还在充分履行小弟职责,半开玩笑半正经:“当然不行,星哥必须上座。”
里面空出来的两个位置,左边是李陌远,右边是于一舟,一看就是特意给两人留出来的。林竞挑了李陌远旁边,若无其事和他聊天,没过一会,葛浩也被赶过来了,非常茫然地对于一舟说:“星哥今天没事吧,怎么这么有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大概就想坐门口,那儿通风。”于一舟给自己倒果汁,“放心,这家店不会给他为人民服务的机会。”
十六七岁的男生,心都比较大,再加上林竞一直在和李陌远说话,现场十来个人除了于一舟,硬是没人觉察出情况不对,还在插科打诨说学校的事。而于一舟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抽风,主动冲出来当和事佬——所以这回他全程除了催菜,基本上就没干过别的事。
饭吃到一半,郑不凡他们又叫了几打啤酒,这家店明显不像独足鸟老板那么严格恪守未成年人……妖保护法,不仅不劝阻,还主动送来开瓶器。刚考完试总有理由更疯一点,满桌人只有李陌远和林竞没喝,李总纯粹是因为觉得啤酒太难喝,林竞没碰,是因为对面的季星凌手边已经空了一堆瓶。侯越涛被人盯着吹了三瓶,整个人濒临吐的边缘,一边摆手服输一边抗议,恨不能钻到桌子底下:“我靠我嗓子真的疼,病人知不知道,等等,不是说吃湘菜是为了照顾我吗,你们为什么不去灌林竞,他没事啊!”
“对啊林哥,你怎么不喝。”
“林哥林哥,来走一个。”
“还要什么杯子,瓶呢?”
“来来,干。”
一瓶酒杵到林竞眼前,泡沫跟着涌出来,溅了一点在衣服上。他知道这敬酒没有任何恶意,反而是真的把自己当成高二一班一部分的表现,再加上平时也不是不能喝,为这一两瓶矫情太没意思,于是伸手想接,却被人一把夺走。
“闹什么,你们几个坐回去。”季星凌有些不耐烦,把酒瓶“咚”一声放回桌上,又一拎葛浩,“你也过去。”
葛浩:“嗯?哦。”
林竞看他:“你喝醉了?”
“没。”季星凌拖着椅子坐下,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不用理他们,不想喝就别喝。”
侯越涛抗议:“星哥你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下搞区别待遇。”
季星凌问:“你有意见?”
“……不,我可以没有。”侯越涛举手投降,“但我真喝不了了,哥几个,下次,下次我请行不行?”
“来来,再说一遍,我录个音。”
“滚吧。”
酒局的焦点被顺利转移,季星凌这才站起来去洗手间,走到门口时,脚步有些晃。
林竞稍微往后一挪椅子,想要站起来。
“星哥你慢点!”葛浩丢下杯子,一把扶住他。
林竞就又坐了回去,顺手端过旁边的柠檬茶,掩饰地喝了一口。
酸的,还有些涩。
酒喝到这种程度,差不多也到了尾声,于一舟把卡递给服务员:“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