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仇绍弯腰伸出手臂,温度微热的手掌碰到了周垚的手肘,感觉到她忽然一抖。

他的声音又低又柔,如同微风拂过:“蹲久了,别起来太猛,会晕。”

周垚听到是他的声音,一下子安定了。

她感觉到他的手结实有力的握着她,带她站起身,她的腿的确有点酸麻,站起来时腿窝发紧,脑子也昏沉,乱成一团,还在消化。

仇绍并没有跟着她站起来,她脚下打晃时,他一手扶着她,另一手去捏她的膝盖后窝,捏了几下她就觉得没那么酸了。

周垚依然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狼狈,抬起一手揪着他肩膀上的布料,示意他起身。

仇绍意会,站起来,伸出双臂将她揽进怀里,恰到好处的掩护了她脸上的泪痕。

“怎么一出来,就哭成泪人。是因为过去,还是被我感动坏了?”

周垚埋着脸,耳朵却没聋,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又热又痒。

她听着想反驳,他却按着她的脑袋。

为什么哭,她不知道原因,但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他说的那些。

隔了几秒,仇绍又道:“是先去洗个脸跟我回家,还是回家洗脸?”

周垚脑子还是乱,犹豫了一下。

仇绍就替她决定了:“好,那就回家洗脸。”

……

周垚就那样低着头,被他牵着手一路走出去。

好在茶室里服务员不多,一路上没遇到几个,车子就停在门口,很近,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他按了车钥匙上的电子锁。

周垚坐进车里,觉得热。

仇绍很快开了冷气,又把对着她的通风口转了个方向,然后从车载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塞进周垚手里。

这时,手机响起,仇绍挂上蓝牙,接通。

是老柴的电话。

车子驶向大路,老柴话痨的讲了一遍来龙去脉。

大意是说,他大热天赶来的时候,就见周垚猫在门口听他们讲话,老柴玩心重就跟上来一起偷听,还开玩笑的问周垚,有没有讲他坏话,还问待会儿打起来要不要进去劝架?

谁知屋里两个人虽然坐着,各执一方天地,却只玩文的不玩武的,别说动手,连站起来都不曾,一个抽烟一个喝茶,谈话间却刀光剑影。

老柴把自己仅会的成语都用上了,说没想到十年前那段竟然有这么多秘密,还说当年的齐放的确不适合托付终身,最多玩玩。

谁知道周垚听着里面的谈话,听着听着就哭了。

老柴一下子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怎么安慰。

……

仇绍只安静地听老柴描述,并不提问。

可饶是如此,周垚也知道来电话的人是谁。

她喝了半瓶水,撑着下巴看窗外。

方才在包间外,她的脑子里虽然乱,可老柴说的话还是听进去了。

她记得老柴说,仇绍这人狡猾,城府深,心机重,可对她还是不错的,要是一个男人愿意把心机城府都用在一个女人身上,是福是祸就得看这个女人爱不爱那个男人了。

周垚恍惚间,想到了尼采说过的一句话:【没有可怕的深度,就没有美丽的水面。】

她脑海中有太多疑问。

为什么仇绍知道这么多她的事,她从来没说过,连任熙熙都不知道。

她背后纹身的事,她说过。

咖啡豆的事,她说过。

可菲菲的事,在美国最混乱的那段时间的经历,她不可能会提。

她习惯了一个人消化了。

那些事也不是值得回味的,可以动不动拿出来分享。

那么,仇绍是怎么知道的?

周垚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可能,大概是她那次喝醉了,乱说话。

无论如何,还是要和他证实一下。

还有,她从未想过如果当年不是那样的安排,如果她没遇到菲菲,如果她始终一个人在美国流浪,如果她不慎误入歧途。

那么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杀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件事,二十岁和三十岁最大的区别,仿佛就如仇绍所说,二十岁不知道要什么,三十岁大约知道了,知道了,就庆幸自己还活着。

那时候,齐放那样的人,倨傲,才华横溢,帅气,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