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阮含一说的几个月,无限期的延长,延长,一直到大家都开始习惯,她不在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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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周末又不在家吗?”阮恂趴在书房门口问。
“是啊,”阮啸之从椅子上转过身来,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林窈她……还有一次开庭,律师让我周末去做一些证词。”
阮恂安静的问:“您会见到她吗?”
“应该会吧。”
阮恂走进书房:“我想一起去。”
阮啸之讶然:“我以为你不会想见到她。”
阮恂没有回答。
于她来说,曾经小说里那个林窈骗的原身结局凄惨,而这一次结局悲惨却是林窈自己,大概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谁也别想欺骗现实。
这已经是她高三第二个学期。
五月份,还有一个月就是高考。
距离阮含一远去大洋彼岸已经整整一年,原本她说过年要回来,结果除夕那几天正好赶上她的结课作业deadline,通宵三天终于把作业交上去了,年过完了。
阮含一在电话里告诉阮恂自己痛心疾首,决定去中国城吃一顿火锅聊以□□。她现在又爱上了那边的一家华人开的火锅店,有了新欢,把东冠街的旧爱就这么忘在了脑后。
从这一点来看,阮恂觉得她应该适应得还不错,而年初的时候阮啸之去看过她一次,也说这孩子还长高了一点,看上去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当初白忱说要去转艺术生读特长没有去成,结果反而是谢初同去了。他看着他老大阮含一出国深造了,白忱也开始认真学习了,而冉桑榆本身就成绩不差,就剩他一个学渣怎么也说不过去,但是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表示自己文化课成绩太行,于是就乘早的转了艺术生。
也是在那个时候,阮恂才知道,谢初同在读高中之前学了十年油画,甚至还拿过奖。
看来大家都有一技之长,唯独她,只会学习。
由此学习更加努力,终于在高三第一次月考的时候超过了白怿,取得班级第一。自此之后她就和白怿轮换第一,当然,谁得了第一谁就得请吃饭,冉桑榆乐享其成,不论是谁得第一,她都能蹭一顿饭吃。
而白忱的成绩也变好了很多,为此班主任特地表扬了他很多次,表扬的白忱都开始不耐烦了,也有许多老师纷纷请教许老师的经验,如何将一个违反校规调皮捣蛋的学生改造成班级前五名,许老师摆摆手笑而不语,无可奉告。
而当他问白忱,想要什么奖励的时候,白忱一指阮恂:“我要和她当同桌。”
阮恂:“……”
她记得白忱刚刚转来他们班的时候,就是这么跟班主任说的,他可真是执著。
但诡异的是,班主任竟然同意了。
于是冉桑榆换到了白忱原本的位置,白忱成了阮恂的同桌。
她讲这件事告诉阮含一的时候,阮含一唾弃之:“不安好心!”
阮恂笑笑:“你为什么总是和他不对付?”
“怪他怪我?”阮含一拔高了声音,“你的小胳膊肘怎么这就开始往外拐了?你是——”
她说这好像是被什么人打断,然后说了几句英语,又转回来继续道:“你是我妹妹还是他妹妹啊?”
“当然你妹妹呀,”阮恂捧着下巴,“肯定是你妹妹。”
阮含一哼唧了一声,问:“我怎么听见鸣笛的声音?今天不是休息吗,你出去了?”
“嗯,”阮恂低声道,“我和爸爸去看守所,见林窈。”
看守所巨大的铁灰色大门门轴轧轧的旋转开,露出里面那一方被囚禁的天地,阮恂跟着阮啸之走进去,这里沉寂而压抑,人一进去就感觉被圈进其中,想要逃离。
“请在这里等一下。”带他们进来的狱警说道。
过了一会,林窈被带了出来,隔着玻璃,阮恂看到她穿着橙色的监狱服,卷曲的长发早已失去了雕琢的痕迹,潦草而略有些凌乱的扎着,嘴唇苍白而干涸,眼神幽深,像一口深深的井。
“你来干什么?”她先开口,“看笑话?”
第一句话是看着阮啸之说的,第二句却是对着阮恂说的。
阮恂没有回答,阮啸之拉开隔离玻璃前的椅子坐下,道:“张律师找我来做证词记录,你知道,下周三要开庭。我顺道过看看你。”
林窈轻轻笑了一声,笑的十分诡异,让阮恂感觉仿佛浮在空中,捉摸不到。
“你啊,”林窈慢慢的,笑着道,“我该说你什么好?阮啸之,是你害了我,可你却还能说你是来看我的,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你愿意怪谁就怪谁,”阮啸之平和的道,“离婚协议书你也签了,你犯下的那些罪行我也不说什么,来看你一次已经是仁至义尽,也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林窈像是在重复,又像是在反问,或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往后重重一靠,抬起自己的手腕,仔细端详银色的、冰冷的手铐,目光描摹,就好像在看一件新奇的珍宝。
“是你害了我,”她说,顿了一下,她忽然站起来,整张脸凑近隔离玻璃,她憔悴的、枯槁的、鬼一样苍白的脸忽然放大,声音却是轻柔的,“你知道什么?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总是这样,无辜多情,阮啸之!你怎么不去死!”
最后一句,她嘴巴张的很大,阮恂甚至能看到她的喉咙,像一个黑洞。她瞠目圆睁,眼白上的狰狞的血丝也看的一清二楚。本该是沉沉压抑之下爆发般的怒吼,但是她声音很轻,轻的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在狱警上去压制她之前,她又坐了回去,用正常的声音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阮啸之不再多留,起身就要离开,阮恂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阿寻?”阮啸之叫了一声。
阮恂偏头,道:“爸爸,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问她。”
阮啸之一向尊重她的意见,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反对,转身就离开了。狱警退到了角落里,阮恂走到了隔离玻璃前。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林窈靠着椅子背,姿势有些散乱。
这让阮恂想起很久之前,她唇畔叼着烟卷时,也是这样的姿势,也是这样迷离的神情,可是时过境迁,事态却已然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