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负强硬地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压下,换了本折子,这回落笔,却是不再?过多思索。
他?将写好的折子放在一边,外面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低声道:“少爷,您不是歇下了吗?”
曲长负道:“想起有份折子没写,起来补上?,什么事,进来说?。”
刘元进门?禀告:“方才宋家那边着人过来传信,说?是关于前线传来战报……”
曲长负打断他?:“内容我已经知道了。”
刘元忙道:“太师府来的人便是要少爷听了这个消息不必过于担忧。听说?交战之?地地形复杂,岔路极多,易于隐藏,而且太师也对那里十分熟悉,暂时?失踪,多半不会是坏消息……”
刘元说?着,将宋鸣风亲笔写的信拿给曲长负看,曲长负简单一扫,看见几个地名就明白了,情况并不像曲萧形容的那么严重。
刘元觉得这分明是件好事,曲长负却突然将信纸放下,用袖子掩住口,一阵猛咳。
他?仿佛上?气不接下气一般,简直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嗽出来,刘元吓了一大跳,连忙上?来给他?拍背顺气。
“少爷,您、您……我去请太医来!”
“用不着。”曲长负道,“咳咳……倒杯水给我。”
水已经冷了,但这种情况下,刘元也顾不得再?去取热水过来,匆匆递给曲长负——还是曲萧之?前倒的。
那一杯凉水灌下去,将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冻结成了冰柱,撑住永远需要挺直的脊梁。
“回话去罢。”曲长负放下杯子,若无其事地说?道,“今日已经太晚,我必须得休息了。”
等到刘元退出去,他?随手将一块袖子扯下来放在烛火上?,将上?面不慎咳出来的血迹连同布料一起烧成了灰烬。
*
直到第二日早朝的时?候,其他?的臣子们?也听闻了前线传来的消息。
他?们?没有宋家人宽心,也不了解当地战局情况,不由一时?哗然。
西羌最近的攻势很猛,本来就令人担忧,眼下竟然连宋家都顶不住了,璟王大军又才刚刚出发不久,可以说?形势越来越不利了。
在这种情况下,魏王提出跟南戎再?次谈判的谏言,便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然而这一回,太子却破天荒地站在了跟众人相反的立场上?。
“父皇,儿臣以为此举不妥。”
隆裕帝道:“你有什么说?法?”
齐徽早就已经想好了理由,说?道:“一来是目前的战火已经将通往西南的几处道路阻断,此去艰险,对于出使的队伍来说?怕是九死?一生。而且就算成功到了南戎,也难免旷日费时?,到时?候说?不定局势又产生了其他?变化。”
“二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派人前往南戎,是心急的一方,把姿态放的太低,难保不会引起对方狮子大开?口,最后未必能有什么收获。”
他?拱手一拜:“望父皇三思。”
齐徽的提议得到了宋鸣风的赞成。
宋鸣风这个时?候还是完全不知道曲长负要做什么的,他?只是单纯觉得派使臣前往南戎,并不能立刻解决眼下的危机。
他?出列道:“陛下,臣附议。谈判一事还可以徐徐图之?,但目前战事吃紧,解决此患才是当务之?急,臣愿意带上?二三十名精锐连夜前往西羌,寻找父兄踪迹!”
齐瞻道:“这一点宋大人不必担心,璟王大军已经行至半路,立即用飞鸽传信给他?,再?令璟王派一队先锋加急去寻找宋太师踪迹,要比再?从京城派人过去快捷的多了。”
他?转眼看着齐徽,说?道:“倒是与南戎重新结盟,虽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完成的事,但早一天行动,便是争取早一天的援助,怎可放置不理呢?”
他?说?的十分有道理,根本无法反驳。
如果?没有曲长负的事,齐徽其实是赞同齐瞻的意见的,毕竟多个盟友总是好事,有用没用都是后话。
但关键就是,他?也知道曲长负同南戎的恩怨。
齐徽身为太子,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虽然皇上?昨夜并未召见他?,但前线的战报消息他?也已经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并且立刻派人前往探查援助宋太师等人。
他?那时?还犹豫了许久,顾虑到曲长负的身体?,没有将这件事连夜告诉他?。
齐徽原本想今日早朝过后,再?与曲长负慢慢商议,却没想到齐瞻又提出了与南戎再?次和谈的意见。
凭借着多年磨练出来的敏锐,他?立刻意识到齐瞻不安好心,这很有可能是一场局。
因?此,齐徽才会一再?出言阻拦。
眼见齐瞻振振有词,也确实是占理的一方,齐徽心思一转,改口道:“魏王说?的也有力,那么方才是孤所想的偏颇了。”
齐瞻怔了怔。
齐徽竟然会赞同他?的话,这又是要搞什么鬼?
齐徽不给他?琢磨的余地:“既然要派使臣前往,自然应当有一定的身份,才能显示出诚意。既然如此,父皇,儿臣愿往!”
齐瞻整个人都怔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齐徽此举的用意,脸色顿时?铁青,几乎想要破口大骂。
齐徽身为储君,即便是自请了,谁又会让他?前去冒险?
但齐徽的一句“身份贵重”,一个自请出使的行为,就等于把齐瞻架到了半空中?。
——太子不能冒险,那么魏王岂非正是身份最合适的人?
齐徽这么一说?,他?即使是再?不乐意,也只能跟另外几名皇子齐齐出列请愿。
齐瞻内心暗骂,表面上?还要拱手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殿下既然身为储君,又怎能亲身前往他?国?。父皇,还是让儿臣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