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苏玄走后,李裳忍不住舒了口气,发现自己竟然被这?名手下的气场给压制住了。
这?人的温雅不过是表面的伪装,骨子里可实在非常强势啊。
他不由摇了摇头,低声叹道:“苏玄啊苏玄,你心里究竟在琢磨什么呢?不露破绽,忧我所忧,难道我?当?真应该全心全意地信你?”
苏玄走出质子府,脚步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没有回头,又继续向前走去。
李裳即使满腔算计,但这?一世到底还是年轻,在他的不断催化推动之下,行事?颇有些?躁进。
这?其实对于苏玄想要达成的目的来说,是件好事。
但他绝对不能让对方的行为伤及曲长负,这?也是苏玄全部的底线。
所以他才会难得展露锋芒,强势地逼住李裳,迫使对方将所有的行动都提前告知自己。
实在不行,可能必须放弃对一个自己厌恶非常之人的杀念了。
——他原本想先弄死齐徽,如今看了却不是时候,真是让人觉得不甘心啊。
苏玄想着想着,思绪便不觉飘远,也不知道曲长负如今的情况如何了,那边气候不好,他又有没有生病。
思念早已经深入骨髓,如同习惯性的隐痛,苏玄一捻手指,仿佛很想要凭空描摹对方的眉眼。
他有时候甚至会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其实没有人逼迫他来到李裳的身边,进行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果能够放下心中的歉疚和仇恨,将所有不为人知的往事?深藏,不管不顾地去守着曲长负,或许他还有正大光明与靖千江一争的机会。
可是终究难以释怀。
苏玄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候容不得脆弱,短暂的失神之?后,他重新迈步,身影没入到前方的阳光之?下。
*
各方势力内心皆有盘算,隆裕帝那边的决定迟迟未下,而就在谢九泉日夜兼程领兵奔驰的时候,西羌已经开始了又一波的猛烈攻击。
大概意识到死命攻城损耗太多,又因为之前散布出去的那些谣言有了效果,这?一次耶律单不再盯着城门城墙进行猛攻,而是采取了车轮战的方法。
他将整个惠阳城围起来,截断生活物资的输送,又将城外的活水源头全部截断,然后派出不到万人的军队在外面放火叫阵。
等?到把城中的军队逼出来之后,两军相接,西羌每隔一个多时辰就会换上一拨人。
这?摆明了就是仗着人多玩车轮战,消耗惠阳的物资,以及士兵们的体力、心态。
曲长负之?前所提出的主意为大家争取到了一些?时间,让他们能够尽量拖延着等?待靖千江回来。
可不得不说,收回蛮横攻城战无不胜的自信之?后,耶律单的这?一招更狠。
夜幕降临,曲长负走上城头。
远远看着西羌军营那边的方向金鼓齐鸣,响声动天,几乎声闻百里,明摆着是又要攻来,半点也不肯让郢军得到休息。
这?样长久下去,身体的疲惫只会引起精神上的崩溃,最?终不是败在他们手下,也会活活疲累而死。
近两日的天气也十分不好,狂风平地怒卷,空气中隐隐有着潮湿的气息,似是即将有早春雨雪交加而来。
这?种时候,曲长负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靖千江那句“春天就要到了”,忍不住摇了摇头。
确实,春天迟早会来,但又有多少人,是死在春花烂漫之前的严冬中呢?
曲长负估算着时间与双方兵力,吩咐身边的手下道:“西羌又要换兵了,挡不住。不要再阻拦了,先让将士们回来休息一会。”
双方都暂时撤军之?后,下面已经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血腥味一直冲到了城头上,刺激的人直犯恶心。
这?一仗连小端和小伍都下去参加了,将士们的体力和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人人都几乎是拿命去拼。
两人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还是被曲长负亲自扶了一把。
小伍受了两处轻伤,被医师给抬走了,小端则直接坐倒在了地上,头靠着身后的城墙,不堪疲惫的闭上眼。
他虽然没怎么受伤,但浑身是血,神色也是少见的憔悴之极。
曲长负将别人给自己奉上的热粥递给他,问道:“很难打?”
小端只将粥捧在手里取暖,闭着眼睛说:“方才,西羌又来了一名猛将,号称是什么天神之?子,身材极为魁梧高大,力大无穷,站在一架车上,用双头长刀,十分不好对付……”
他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睁开眼睛:“少爷?”
曲长负扶了一下他手中的粥碗:“是我,同你说了半天话了。把粥喝了罢。”
小端下意识握住曲长负的手,又反应过来,立刻放开,愣了愣才连忙支撑着站起身来。
他从小被严格培训过,眼见主子站而自己坐,简直别扭极了。
小端硬撑着站稳:“眼见着就要下雨了,您怎么都不披件厚衣服?我?去拿。”
曲长负道:“用不着你。粥,喝了。”
他说着招了招手,旁边立刻有随从匆匆跑来,曲长负却吩咐道:“给我?拿一套盔甲过来。”
小端一口将粥灌下去,刚放下碗就怔了怔:“您要亲自领兵?”
曲长负道:“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西羌大将俾石,此人有勇无谋,但天生异禀,确实难缠,我?去会一会他。不然璟王他们回来,怕是要遇上麻烦。”
小端连忙道:“我?还能行,我?跟您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