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1 / 2)

披头散发的男人问她:“你哭什么?”

阿菊没有擦掉脸上的泪水,无不伤心地说:“夫人说,我们是贱命一条。”

男子愣了愣:“你为此而哭?”这话向滕夫人也说了几年了。

“不是,”阿菊故作轻松的开口:“我快到被卖的年纪了。”

男人哦了一声,明白她哭的原因。

随着日子越近,阿菊便越难受,可她不好在叶女面前表露,便在这里与男子说:“夫人说,让我们来世投个好胎,我想了想我接下来的日子,还真的只能指望来世。”

话到这里,阿菊忽然站了起来,弯下腰去看楼梯底下的他,好奇地说:“我是没有机会,所以不能好好活着。你明明有机会,为何不愿好好活着?”

“……大概是因为我不配。”

“怪了,你又不像是我们,活着难道还要问一声配不配?那你既然问了,又想谁回答你配还是不配?”阿菊奇怪,只大力去拉他的手,娇喝一声:“你过来。”

男子本不想动,可见阿菊一直坚持,他到底是松了力气。

阿菊拉着他来到厨房,指挥着他去打水。男子将镜子收入怀中,尽可能不让雨水碰到镜子,慢吞吞地拎来了一桶水递给阿菊。

阿菊坐在土灶前,等着一锅水烧开,阿菊拿着水盆,开始给瘫坐在地上的男子整理身体。男子不自在,因此避开,她见此不满地皱起眉头,娇俏地说:“你扭捏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站在人世间。”

“不必了。”男子说完,转身躺在大雨中,不管阿菊怎么叫喊,都不愿意起来。

而随着阿菊接客的日子越来越近,叶女的脾气越发暴躁,她反复的数着钱盒子里的钱银,整天沉这一张脸。向滕夫人倒是一直笑容满面,毕竟如叶女一般貌美的女子实在是少,少到就算叶女上了年纪,风韵也是旁人不及。

阿菊虽是不如叶女貌美,但胜在年轻。只要拥着叶女和阿菊,向滕夫人便很安心。只是近来雨日闷热,天天下雨,连带着客人也少了。

心浮气躁的向滕夫人因为近日客少,一直在发脾气。几日后,东州刺史带着佐官来到望京勘察地貌,衙门来人肃清街道,向滕夫人闲极无聊,便与衙门里的熟人闲谈了几句。等着刺史过来,这时雨势转小,停了片刻。

向滕夫人抬眼去看,正巧与那撩开布帘的东州刺史打了个照面,接着两人都愣了一下。

很快,车架从眼前离去,骑着骏马,步行带着武器的官兵在眼前经过,只留给向滕夫人一个远去的红影。接着好似如梦方醒,向滕夫人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面无血色的退回房中,关上了大门。

紧接着,青楼难得闭门两日。楼中的人都在说向滕夫人是吃错了药,只有向滕夫人自己一直捏着一块玉,久久不语。

前些年旱魃刚过,如今水祸又来。

望京仿佛被诅咒了一般,活在这里的人因此逐渐变得压抑。

不知为何颓丧了两日的向滕夫人在今日振作起来,决定在今夜将阿菊卖出去。

叶女在房间里骂了一早上,钱盒子摔在地上,里面零零碎碎洒出了不少钱。那些钱银的倒影映在深褐色的木板上,就像是阿菊缥缈的前途。

喜女倒是笑得开心,靠坐在围栏旁,弯着水蛇腰,似乎正在因为阿菊即将与自己一样而雀跃。

阿菊哭过,恨过,可到了这一日,她不可思议的平静了下来。

她以为她不在意了。

可当她站在台上,望着台下那些令人作恶的嘴脸,深觉自己就像是任人挑选的肉一般,她又觉得自己该死的在意。

她想到了叶女,也想到了对方身上所有的苦楚,想着自己会伴着一个不知名的男子,一生不过是别人取乐的玩意儿,越想便觉得心中悲伤又无助。

而最可悲的是,买下她的是一个喜好异常的暴虐熟客……

向滕夫人虽然不想将好货卖给这人,但碍于对方凶恶,不敢多说。

而被他买走的阿菊则神情恍惚地站在人群中,只觉得后背汗湿,冷意从四周而起。随后她被男人抱起,台下人都在起哄,声音吵到阿菊很害怕,紧张的情绪瞬间击毁了阿菊心里防线。

早就知道求救无用,若是有用楼中早就没有苦命的女子了。

可直至此刻,阿菊却不知怎么想的,竟是大喊了一声:“救救我!”

像是怕到了极点,也像是不甘心一般。

纵使养在青楼多年,可她到底还是不想认命。

因此明知道没用,也还是狼狈可悲的喊了出来。

向滕夫人听她如此说脸色难看,那客人却像是兴起,笑得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阿菊推着他的脸,慌乱的目光放在了身后的角落里。

那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总是很静,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又脏又臭,不像是阿菊。

他看起来不像是好人,不像叶女。

可阿菊却望向他,凄惨地喊了一声:“你能救救我吗!”

她喊的声音洪亮,可等待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起身。

许是没有能力,许是不想管。阿菊并不怨恨,她只是很害怕,觉得客人的身影如同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所以入了房之后她一直在喊,最后闹得客人不开心了,一巴掌打了过来,扇得她两耳轰鸣,眼前一黑。

在这之前,她其实并未想过有人会来,她只是用此举发泄心中的情绪。

可在这之后,她却忽闻一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买了她的客人,在房中大吼大叫。

但这话,显然不是在与阿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