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片龙鳞(一)
“我们离婚吧, 我受够了。”
说出这句话的是躺在病床上神色苍白憔悴的女人,她的嘴唇干燥脱皮,满眼血丝, 头发凌乱地绑在身后,此时此刻,哪怕是说出这样决绝的话语, 她仍然是躺着的, 因为她刚刚流掉一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动。不仅如此, 医生说她的身体遭受到了很大的创伤,毕竟从楼梯上滚下来对一个怀孕五个月的孕妇来说,是件非常可怕的事,而她失去的不仅仅是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成为母亲的资格。
女人说完,闭上眼睛, 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哪怕心如刀绞, 她也决心不再继续这一段没有未来的婚姻。“咱们好聚好散吧, 你也别折磨我了。”
坐在病床边上的男人没有说话, 沉默地拿着手巾给她擦了擦手, 又将她露在外面的双手放入被子里, 看到他这样悉心照料自己, 女人眼眶越发酸涩,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哭了多久, 只觉得提出离婚,心如刀绞,什么都不能想了。
“我不会同意离婚。”
沉默的男人吐出这几个字,语气平淡而坚定。
女人瞬间就瞪大了眼:“那你是想逼死我吗?温榷!你摸着良心,我嫁给你五年,哪一点做得不好,哪一点没做到位?可你妈是怎么对我的?平时怎么挑三拣四尖酸刻薄我都忍了,可这回!她亲手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来!你知道我有多么期待这个孩子!”说着,她已泪流满面,内心深处的愤恨跟绝望让她发疯,可她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温榷有多孝顺。温母作为一个单身母亲,辛辛苦苦把温榷拉拔大,这场婆媳关系里最痛苦的人从来都是她,因为她清楚,在母亲跟妻子之间,温榷进退两难,无法抉择,她爱温榷,所以愿意为他受委屈,无论温母再怎么挑剔她也能忍受,可她不想再忍下去了,温母做得太过分了。
从女人的角度而言,温母对温榷充满了变态的占有欲与控制欲,大到温榷的人生规划——他本来可以进入一家优秀的外企,结果却听从了温母的威胁回到老家所在的三线小城市考了个公务员,小到衣食住行——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甚至用什么沐浴露洗发水,温母都要管着。
甚至于他们结婚之后,温母毫不客气地就搬来跟他们一起住,还不许他们夫妻睡一间房,一个星期,他们只有两天能睡在一起!
可温榷很好。
他无疑是个“老实人”,就是所有家长都希望自家女儿嫁的那种,可同时他太听他母亲的话,每次妻子跟母亲起冲突,他都会跟妻子说体谅,那是他的母亲,他又能做什么呢?
哪怕温母剪坏了他妻子所有的漂亮裙子,毁了她所有的包包跟高跟鞋,哪怕温母要求他的妻子上班回来还要做饭打扫卫生做家务,哪怕温母提出再苛刻再不近人情的要求——温榷都只能接受。
老实人是很老实,可同时他脑子也不知变通。温母剪坏了妻子的裙子包包高跟鞋,他就用自己的工资给她买更好看的,温母让妻子干活做家务,他就抢着帮忙——可他从来不对温母说一个不字,他根本就不懂,他对他的妻子越好,他的母亲就越嫉妒越愤怒,越想要拆散他们。
温母根本就不看好冯雅白,她觉得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温顺不听话,早在温榷跟冯雅白谈恋爱之前,她就给温榷看好了个农村姑娘,家里有哥哥弟弟,特别勤快特别朴实,而且还听话,温母觉得这样的儿媳才是她想要的。
温母身体不好,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因此作为单身妈妈能把儿子拉拔大是真的不容易,这也是为什么冯雅白跟温榷都无条件妥协与迁就的原因。而温母就仗着这个病,越发的为所欲为。
冯雅白嫁给温榷,温母就没有一天给过她好脸色,冯雅白结婚前多漂亮多时尚一姑娘啊,结婚后跟个黄脸婆没区别,温榷再怎么疼爱她,温母给予的精神上的压迫与虐待,都让冯雅白感到身心交瘁。
直到她怀孕,冯雅白跟温榷都觉得是男是女都没关系,随缘,温母却觉得一定要生个男孩,可温榷夫妇不肯去医院提前查孩子的性别,她就去算命,算命的说冯雅白肚子里这一胎肯定是女孩,于是本来就对冯雅白没好脸色的温母,看着儿媳就更加不顺眼了,这儿找茬哪儿讽刺,还弄了张符水逼着冯雅白喝。
冯雅白不肯,她就跟温榷发脾气,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过没几天,仗着温榷不在家,她就直接伸手把下楼梯的儿媳推了下去还不叫救护车,转身就出去找邻居打牌了。要不是恰好温榷提前下班回家,冯雅白早就没命了。
人是抢救回来了,可孩子没了,这不到现在温母还没朝医院踏进来一步呢,她压根就不怕,哪怕冯雅白跟温榷说是她推的,可家里没有监控,谁能作证?
她死不承认,甚至不让温榷请假到医院来照顾冯雅白,说晾几天就好了,说冯雅白就是日子太好了作的。
温榷当然不会听她的,因为此温榷非彼温榷。
玲珑对于做男人接受度非常高,胯|下多了二两肉走起路来照样虎虎生风,他提前回去把冯雅白送到了医院,至于温母的要求,他权当耳旁风,真当人人都是她儿子呢?老妖婆,看着就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