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从来没有如果和假设。
少年有些沉重地垂下了头。就在这时,他半阖着的眼睛猛然睁大开来!
在树精丢下倒垂藤豆的地方,只见从半伏的细草丛中,悄然挺立出一茎白嫩的豆芽,顶上两片碧绿肥厚的叶片向外打开。这豆芽似乎迎风见长一般,在风中颤了几颤,便往上蹿上一蹿,瞬间便从一指长晃晃悠悠地长成了小臂长短。
就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一般,就见那豆芽迅速长成了豆藤,两片小叶子之上,一生二,二生三的,悠然抽出分枝与卷须,枝上藤梢冒出无数的新的叶片,眨眼间便长成手掌大小。
但令人称奇的是,这茁壮的豆藤,却一反豆类常见的向上攀援的固有习性常态,就在长到小臂长短的地方,以一个抛物线的姿态,转折向下,所有豆藤,无论粗细,竟都一头扎进了地下,消失在了细草丛的深处!
“这倒垂……藤豆,难不成,是在地下生长的?”少年疑惑道。他从没见过听说过这个“倒垂藤豆”,不过从这豆子的名字上却可以大致推论出一二。
“不错。”树精负手而立,道,“这豆子的特性,便是好钻,不喜光,又嗜地气,所以其藤蔓枝条多在地下匍匐,如果地气甚佳,它可以扎进地下几百米之深呢。”
这可真是种稀奇的草木啊!就连惯于沉默的承庆,都忍不住问道:“地下,无光,此豆,如何,生长?”
“草木生命的可能性,远远超过你们所能想象的范围。”树精有些倨傲地说道,“谁说草木生长必须要日光了?日光于我们草木,就好比珍馐之于你们人类,固然美味,但如果没有,吃窝头咸菜也照样能活下去。更何况,地下只要地气丰沛,对于倒垂藤豆来说,也一样是不亚于日光的美味啊。”
说着,树精弯下腰去,用一只枯骨指节在泥土中挖了下去,探到倒垂藤豆的一截细藤,微微往上一勾,将那截豆藤带出了泥土。众人定睛一瞧,见那段豆藤以及藤上的肥嫩叶片,仍旧是如当初的种子一般的饱满碧翠,如果不是枝叶上还沾着土粒儿,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活着的枝藤。
“瞧见没有?即使在地下,叶子照样是绿生生的。”树精骄傲道。他手一松,那截翠绿的藤叶仿佛一条青绿的小蛇,哧溜一下又钻进了草丛下的泥土之中,不见丝毫的踪迹。
少年心中暗暗称奇,不过他更想知道的并不是叶片保鲜的问题:“我说,比起倒垂藤豆的生长习性,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在此处种下它,有什么用?它能帮你铺路还是架桥?”
“路桥均可。”树精仍然是一副骄傲自得的口吻,他抬指往断裂的缓坡之下遥遥一指,道,“你看那儿,你说它是路就是路,说它是桥就是桥。”
大约承庆与少年是一样的好奇,他背着少年又往前走了几步,脚尖几乎已经探出了断崖的边缘。这让少年很轻易地便看见了断崖之下的情景。
只见,倒垂藤豆消失在地面之下的藤蔓枝叶,在断崖下重新出现。从它被种下到此刻不过是须臾的功夫,可那些从断崖下的地层里钻出的藤枝,竟已经分出了数不清的分岔,无数的枝条卷须纠缠在一起,拧成了无比粗壮的一股,仿佛是雨林深处年深日久自然老朽倒下的巨木一般,自断崖下斜刺探出,横亘在断崖与盆底的“碗底”中间的虚空之中,将完全断裂的两部分,用浓翠欲滴的枝叶藤蔓沟通连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