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方位,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一人一狐迅速找到了皇上所在的地方,是在一处多年无人居住的废殿当中,白亦陵进去的时候,皇上看起来也才刚刚从昏睡当中清醒,听到有人闯入,他虽然惊愕但不慌乱,手中摸到一把匕首,沉眉看向门外。
白亦陵单膝跪地,冲着皇上低声说道:“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现在外面叛军横行,淮王大军受阻,恐怕未能进京,请陛下先随臣出宫吧!”
他语速极快,将话说完的时候,皇上一时还有些恍惚,看了白亦陵一会,眼中忽然闪出一丝异样的光芒,问道:“是谁将朕送到这里来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白亦陵当然也不知道,摇了摇头。皇上看了一眼蹲在旁边的花狐狸,觉得毛色不对,有些失望,又问道:“屿儿那边是什么情况?”
白亦陵快速地将陆屿的情况禀报了一番,皇上沉着脸听了,微微颔首,想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朕寝宫的龙榻右侧靠近床头的位置有一个凸起,你有机会过去之后,在上面连按三下,便能在枕头底下看见玉玺。等风头过了,取出来交给屿儿即可。至于其他……”
他道:“没事了,你们速速离开这里吧。”
白亦陵愕然,没想到好不容易过来了,皇上竟然不要他救:“陛下,您可是身子不适?让臣背您出去。”
他背对着皇上弯下腰,文宣帝看着青年瘦削的后背,却只是伸手拍了拍,微微一笑:“你这孩子,要是两个人走,很有可能都走不了,你自己出去反倒可能有很大的生机,为何执意要救朕?”
他似乎闲话家常一般:“要是朕出不去,屿儿顺理成章地继位,以他待你之心,日后便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危险,但是“孩子”两个字却让白亦陵的心中一动,皇上对他说话的口吻如同家中寻常长辈,听起来竟有几分慈爱,和平常也不大相同。
白亦陵直起身子,也诚实地回答道:“陛下,正因为淮王殿下待我亲厚,您是他的父亲,臣就不能独自离开,令他承受失去亲人的伤心。更何况陛下是君,亦陵是臣,此刻便是拼死护您,也是我的本分。死得其所,死又何惧?请陛下先同我离开再说。”
皇上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迎上白亦陵诚恳的目光,心中也感到一丝暖意,这大大抚慰了他方才因为某种猜想落空而产生的巨大失落,但还是摇头道:
“此番能找到朕,辛苦你了,你是个好孩子,屿儿的眼光不差。日后愿不愿意跟他在一块是你自己的事,但眼下的形势,总不能咱们两个都折在这里,那让他如何接受?不要冒险逞强,想想你爹娘,先顾好了你自己吧。”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对于一个皇上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不光白亦陵惊讶,连皇上自己都很惊讶。
他在昏昏沉沉中的时候,隐约感到有人将自己抱起来,身体像是腾云驾雾般穿墙入室,来到了另外一座宫殿。木檀香和对方身上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氤氲出梦境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皇上以为是自己挂念多年的人回来了,可是睁开眼睛,仍然是空空荡荡的殿宇,喊一个名字,甚至能听见回音,寂寞二十年如是。
听着远处的喊杀声,他突然累了。
那些人都想要他的位置,大概也都盼着他早点死,其实他们不知道,自己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起初一定要夺位,是因为生在帝王家,又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如果不能成功,那么追随他的人,他的母舅一族,他的子女,便都要不断被人挑唆猜忌,小心翼翼地活着,他不甘心。
后来成了皇上,他才意识到父皇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内有异姓王拥兵自重,外有邻国虎视眈眈,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使得形势有几分好转,确保他的孩子继位后不会像他一样狼狈,应该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