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蕊脸色发白,手也在颤抖,她不敢听人提起这件事。
当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桑弘蕊距离出口最近,眼看桑弘均的鬼影消失了,她连忙想外逃跑,结果刚刚跑出山谷,桑弘显居然提着剑从后面跌跌撞撞追过来,说要劈了她。
他壮年的时候虽然武艺超群,能征善战,但现在毕竟上了年纪,心脏不好,接连受了两次巨大的打击,引发心疾,力气大不如以往。桑弘蕊逃脱不掉父亲的追杀,与他厮打起来,情急之下居然将桑弘显推进了大火之中。
当时的场景之恐怖凄惨,她恐怕这辈子也忘不了,就算是一贯性格凶残,这回也实在是心虚又恐惧,甚至连陆启的问题都不想回答,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们……我们也打输了……”
她见陆启听了这句话也只是神色漠然,情绪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急切地低声说道:“王爷,我知道你肯定会有别的办法的是不是?你是不会输的,你肯定还有后招,王爷,你也带上我吧,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去,我只有你了!”
桑弘蕊说的是实情。要仅仅是桑弘显兵败,她或许还能侥幸有一点出路,但现在的局势是她先杀弟又弑父,无论哪边的人都容不下她,因此一路上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找到了陆启,就拿出身上仅剩的首饰去贿赂守兵,可怜巴巴地请求对方让她说几句话。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陆启漠然道:“你走吧。”
桑弘蕊却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尖锐的指甲几乎陷进了皮肉里面,她益发凑近,压低声音说道:“王爷,你还没想起来吗?”
这个声音在此刻听起来不知为何有点虚幻,有点遥远,像是带着某种宿命般的意味,审问着他:
——“还没想起来吗……还没想起来吗……为什么……要忘记……为什么想不起来!”
魔音穿耳,如同一道又一道密密匝匝的绳索,将人勒在中间,陆启的呼吸猛地一紧。
桑弘蕊咬牙切齿一般地说道:“你为什么会做噩梦,你的梦里怎么总是出现那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不信你从来都没想过!陛下……我应该这样叫你,你是一国之君,我是你的皇后,现在、现在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才是夺走了咱们一切东西的强盗!你要报仇啊,皇上!”
当头棒喝,如梦初醒,陆启心头一震,一些明明从未发生过,却清晰如昨日的记忆片段,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在他登基之前,白亦陵是他最能干得力的手下,深得信任,但随着陆启顺利登上王位,“功高震主”着四个字就像是一根刺,如鲠在喉地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人,知道他多少秘密,又见过他多少狼狈的时刻。
如果是别人,陆启一定毫不犹豫地除之而后快,那那个人是白亦陵,他终究还是心软犹豫了。他不想让白亦陵出将入相,他更像做的是……彻底得到这个人。
于是陆启提出,让白亦陵卸下官职入宫,他一定尽可能地给对方最大的恩宠和荣光。
印象中那是白亦陵第一次反驳他的要求,而且表情和语气都那么惊诧,仿佛这是无比荒谬的一件事。
陆启的心里一冷,语气也严厉起来:“你口口声声说效忠于朕,那又为何要把持的兵权不放?入宫有什么不好,你同样能陪伴在朕的身边伺候,还不用冒险。”
白亦陵沉默片刻,有点干涩地询问道:“陛下是觉得,臣做这些,是因为心悦陛下……想要得到您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