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身上那些血手印,她嘴角直抽,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崔败冷着脸走近,捏住她的手腕,从芥子戒中取出一壶晚霞色的水,咕咚咕咚就往她伤口上面浇。
“啊啊啊啊——”一愣之后,鱼初月喊得撕心裂肺。
伤口就像被火烧。
她想缩手,但手腕被他钳住,分毫也动弹不得。
景春明倒吸一口凉气:“这是火灵髓?”
“嗯。”
“火灵髓拿来洗手?!”景春明差点儿冲上去抢东西。
鱼初月的呼痛声憋回了嗓子里。
这样一壶火灵髓,已经价值一个佛子了,他就这么随手拎着,往她的伤口上洒钱?
往她伤口上洒钱!
崔败懒懒地抬眼瞥了瞥这两个没见识的家伙,淡声道:“伤处恐感染邪祟。”
杀一杀毒而已,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在鱼初月被金钱迷住眼睛的这一会儿,崔败已经把她的伤处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再一次取出回天断续脂糊住了她的伤,裹上灵纱,略带些警告地盯了她一眼。
“这只手,不要再动到。”
那瓶宝贵的神药被他用得一干二净,随手扔掉了瓶子。
鱼初月:“……”想捡回来刮一刮。
崔败转过身,面对着那座正在崩塌的山。
有风从灵植中吹过来,鱼初月不自觉地缩了下脖颈,感觉后脑凉飕飕的。愣了片刻,想起方才有一只温热的手护在那里。
她怔怔地抬起眼睛,去看崔败的背影。
便看见他那墨缎般的发丝中沾了不少血,后背更是像被恶鬼抓挠过一样,密布着纵横深浅的血手印。
鱼初月嘴角一抽:“……”真的,天道好轮回,何曾饶过谁?当初设计顾妙莹糊修无极一身辟谷丹的时候,她和崔败还乐呵得很,一转眼,便轮到她和他了。
方才那一丁点奇怪的感觉不翼而飞。她望了望天,特别期盼天上下一场雨。
心念刚刚一动,便见那山体轰隆往下一镇,彻底停止了摇晃,最后几丝绿光邪光从山体深处被迫出,在那怒金刚法印的强势碾压之下,顷刻灰飞烟灭。
辟邪之后,金灿灿的法印从山间旋起,浮至半空,缓缓消散成一片微芒。
下一刻,阵阵带着檀香气息的浅白甘霖从天而降,落在了面前的腐地上。风变得柔和了许多,隐隐约约间,仿佛有梵音声声入耳。心境忽然之间变得空灵圣渺,檀香漫过之处,腐地中的霉湿之息彻底蒸腾殆尽,只消再有种子随风落上来,这里便能育出一整片生机。
伴着漫天佛光,山底那个形状看起来像是僧人打坐的石窟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双目茫然的头陀。
“去吧。”崔败偏头示意景春明。
景春明点了点头,走到漫天佛光的正中,与头陀面对面站着。
“是你。”头陀喃喃道。
“是我。”景春明双手合什,“你对我,有何怨仇?”
头陀盯了他片刻,缓缓咧开厚唇,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我叫冼摩罗。”他说,“我一生好斗,那天见你一身凶气,便激发好胜之心,不管不顾拦下了你。与你两败俱伤之后,你被大和尚带走,而我却被稽白旦夫妇骗进了城主府疗伤。我自视甚高,以为他们看重我的本事,想要奉我为座上宾。谁知,这两个人心思歹毒之极。”
景春明平静地听他说话,佛骨隐隐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檀香,令这头陀眉目更加舒展。
头陀继续说道:“稽白旦夫妇对我用了毒,将我置于鼎中,生生炼化,我听到他们说话,要以僧人骨油,供邪佛戎业祸制作邪物蚀元珠。”
一听蚀元珠这三个字,鱼初月情不自禁地侧头望了崔败一眼,心脏在胸腔中‘怦怦’跳动起来。
头陀道:“其中痛苦,自不必说。我恨、我痛、我怒、我不甘。我怨气不散,附于骨油之中。说来也好笑,像我这般喝酒吃肉的恶僧人,居然还炼出了一枚舍利子。那二人将我的骨油与舍利都奉给了邪佛戎业祸,他以我骨油制成蚀元珠,以我舍利制成了邪骨铃。”
鱼初月轻轻一叹:“原来缺的那一环,就是他。”
崔败淡笑不语。
头陀又道:“戎业祸将蚀元珠埋在了这座山下。此地灵气浓郁,蚀元珠又养邪灵,我便在此山中扎下了根。前些年,这里冤死了个人,被蚀元珠的浊气养成魂尸,引来了仙门中人,将蚀元珠给刨去了。”
鱼初月双眼一亮,双手合了喇叭,向景春明悄悄递话:“问问他谁带走了蚀元珠?”
景春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光头。
头陀道:“今日见你杀了那对夫妇,我便等,等到夜色降临,我的实力达到巅峰,好吞回我的舍利,再夺了你这具佛骨,做世间第二个邪佛。如今既然敌不过你,那便罢了。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不过冥冥中自有注定,今日轮回至此,你手刃仇敌,我亦算是解开了心结,我要去了,你呢?”
“我亦要悟了。”景春明笑道。
原来,不是心魔为劫,只是前缘未尽。
景春明对他施了个礼,“临别之前,可否告诉我,是谁带走了蚀元珠?”
头陀那张凶恶的脸上缓缓浮起一个朴实的笑容。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