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习惯性地耷拉着眉眼,不说话时,嘴唇便抿成一条很不耐烦的线,两边嘴角微微下垂。
双肩微塌,走路的时候便只盯着脚下的路,对什么事情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鱼初月漫不经心地提起:“不能出魔界的话,你一定没尝过木涯居的叫花鸡……吧?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皮脆得流油,肉鲜得流汁,一里外都能闻着香味!”
他的眼珠慢慢一转,盯住了她。
“还有烤鱼,配上辣油,丝丝红油渗进幼嫩的鱼肉中,那滋味当真是绝。”她道,“这里阴沉沉的,什么东西都有一股浓浓的霉味,肯定烤不出食材鲜香的原味。”
她用余光瞥着他,见他喉结动了动,心中不禁大呼有戏。
“还有地豆!”她谈兴大发,手舞足蹈地说道,“切成波浪型,一条一条,放到油锅里面炸,炸得内外都酥透之后,立刻捞出来,置入葱、香菜、折耳根、鲜酱、辣椒粉,瞬间搅拌均匀,热腾腾地盛到面前,色香味俱全,堪称人间美味!”
他幽幽盯了她一会儿,别开了头。
叹息:“你想走。想骗我放你走。”
鱼初月:“……”好吧,是她白日做梦了,能被魔主伽伽罗叫‘爹’的人物,怎么可能真是个傻子?
她认命地垂下了肩膀。
浓雾之中,忽有一双阴冷又狂热的赤瞳盯住了她,悄悄伏在地上潜过来,向着她细细白白的脚踝,探出寒光闪烁的爪子……
他随意地扬了扬手。
胳膊化成了一道灰色的雾气,掠入身旁浓浓的黑色雾霾中,抓了一只魔物出来。
这只魔物像人一样,有躯干和四肢,只不过通体都是一团乌黑的粘液状物质,散发出浓浓的腥臭味。
它冲着鱼初月发出了渴血的咆哮。
他把这魔物拎到眼皮底下,盯了一会儿,张开嘴巴,像吸一团云雾一样把这魔物吸入腹中,然后偏过头,丧丧地看着她:“我也想离开。可是我出去就会死,我很不高兴。我出不去,若还放你出去,那我会更加不高兴。”
鱼初月沉重地点了点头:“嗯,我懂。”
他忽然停了下来。
转过身,面对着她。
鱼初月心神一凛,瞳仁不自觉地收缩起来,紧紧盯住他的表情,防着他忽然发难。
只见他皱紧了眉头,扬起一只手,拇指和食指落在她两侧唇角,往上一提,把她摆成了一个笑脸。
“不要学我。”他恹恹说道,“笑才好看。”
鱼初月:“……您要是答应放了我,我一定笑得比谁都好看。”
他没接话,继续攥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走了一段,他问:“腐血藤、食尸草、霉灵菌,要哪一个炼油?”
“哪个都不好。”鱼初月道,“一听名字便知道都有怪味。”
“的确。”他侧着头,思忖了一会儿。
松散的黑发在冷雾中微微地飘动,时不时拂到他那冷白的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很像黑白水墨画中浮出来的一只艳鬼——很内敛的那种病秧子艳鬼。
“万梧灵木。”他的眼睛忽然微微一亮,“有光照,或许没有异味。”
鱼初月听着有些耳熟,略一回忆,想起来了。
魔主伽伽罗曾说,要用万梧灵木做芯,然后扒她的皮做成傀儡,这样不会失了颜色。
看来是材质不错的木头。
“距离不太近。”他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圈,“这样走过去的话,你恐怕会老死。”
鱼初月的脸上立刻露出意动的神色。
老死,她可以啊。
眼下这般境遇,还有什么能比老死更加幸福吗?
“没关系的。”她露齿一笑,“和朋友一起散步谈心,其实也挺有意思。”
“朋、友。”他勾着头,半晌,幽幽道,“若将你认作朋友,伽伽罗来问我要人时,难免又起冲突。麻烦。还是不了。”
鱼初月心中大致有数了。
魔物之间的赌约,大约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契约功效,所以伽伽罗不得不叫他‘爹’,但实际上,他的实力应该不会比伽伽罗强。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魔主,赌了什么?”
“唔,”他懒懒散散地回道,“赌我的命。”
鱼初月:“?”
他好像很喜欢看她歪着头,满眼睛问号的样子。
他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仔细看能看出浅浅一点弯月的弧度,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应该已算得上是心情很好、极有兴趣了。
等到她眼睛里浓重的疑问渐渐消散,他才收回了视线,很无所谓地说道:“伽伽罗想杀我。我便对他说,我站着让他杀,不跑不还手。我说他杀不了我,他不信,说若杀不了,他就管我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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