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营中将领见了赫连丞,把他乱刀砍死,谢临泽让人将他装到麻袋里带进城。
郑昀过来汇报军情,谢临泽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几,大脑里飞快盘算着,早在先帝遇刺之前,两国之间的关系就在不断恶劣下去,赫连丞身死的消息一传开,北娆自然乱成一团,可费连枢老奸巨猾,利用仇恨压住混乱,这一场战争避无可避。
好在现在抓到赫连丞,解决了费连枢这个狼首,剩下的一些虾兵蟹将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让赫连丞回去收拾。
只不过前提是这一场战争绝对不能输,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两国开战,稳定皇权,安定民心,将北娆人蠢蠢欲动的野心摧毁,全仰仗于胜负。
谢临泽输不起。
他自幼跟穆老将军习武,熟悉兵法,如今还是第一次领兵打仗,能够拿下陵州是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现在敌军已经筹备完毕,不可同日而语。
岭北城里还有五万守城驻军,速度不比斥狼铁骑,郑昀已经发信,他们赶过来也需要半日。
现在要对上的敌人不止是费连枢,还有青辞,一旦这一战输了,不仅岭北会沦陷,怕是后方的羽水也无法幸免于难。
谢临泽捏了捏眉心,嘱咐郑昀道:“夜里注意巡防,当心北娆军夜袭。”
郑昀听令下去了。
他一个人坐在屋里,烛火如豆,他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
四下一片寂静,思绪如同浪潮,无法扼制,谢临泽有些冷,佛罗散在他的身体里残留了数年,到现在他还能感觉到那股沿着骨髓蔓延的麻木,他一边想着战事,一边又在估计自己还能活多久。
放在以前的时候,谢临泽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苟延残喘太久,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对他而言如鸿毛之轻。
现在他反倒惜起命来了,脑海里满是一个男人离开的背影,心心念念犹自不甘,想着对方一走定会回离镇,届时战后自己有没有机会回去……
很快他又掐断了这个念头,压下心思,暗自嘲讽自己都到了何种地步,还在满心痴妄。
窗外的天色由暗到微亮,他坐了整整一夜,直到手下斥候急急来报,北娆军已经准备进发攻城。
谢临泽快步走上城楼,远方一道延绵的黑线不断逼近,他原本下去领兵抵御,但郑昀几人极力劝阻,他便待在上面指挥战局。
可情况要比他想象得复杂,跟北娆军这种悍勇的队伍拼杀起来,战术很快被野蛮打断,战场简直是一团乱,相当难以控制,拖的时间越久越是不利,斥狼铁骑渐渐陷入弱势。
谢临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相比北娆军,斥狼铁骑最大的优点就是高效地服从军令,他抬手示意传令兵,“回撤。”
目光向旁边一转,“准备。”
号角声响起,大地上散乱的骑兵们宛若墨点,因为这声音而向后撤去,北娆军杀得正酣,嗜血地追上,同时高高的城墙上出现数千弓箭手,避开已经靠近的斥狼铁骑,向远方的北娆军射去。
万千黑箭离弦,近乎遮天蔽日,给人以一种末日降临的错觉,接着密密麻麻地落下。
追赶斥狼铁骑、离得最近的北娆士卒惊骇地大睁瞳孔,下一刻那裹挟风声的箭羽便将他整个人钉穿了,惨叫声此起彼伏,死伤的将士数之不尽。
第一波箭雨过去,谢临泽继续开口:“两翼分散追击。”
上万人齐动,宛若黑色蚂蚁般向两翼散开,他原本想要从两边包围住北娆军,可对方却一反常态,像是很了解这一部署,忽然全体向后缩退。
谢临泽微微皱起眉,望着远方驻扎在后的军队若有所思,只怕从这一刻开始,与他对弈的人,已经从费连枢换成青辞了。
他不记得青辞有没有听过穆老将军的教导,但那些兵书相比是一一翻看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