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这柔糯的声音响起,弘忍停下扫帚,侧首望来,见姜卿儿行来,他神色如常,只是顿了下,继续扫着积雪。

他淡漠道:“山间野猫众多,严寒冰霜,难以生存,众生皆有灵,贫僧仅是将自己那份早膳分与它们,不碍事。”

姜卿儿微愣,望着那群野猫,有两只还跟在弘忍脚边,想来是十分熟络了,“野猫年年都在寺中避寒吗。”

弘忍没有回应她,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扫着雪,算是默认了。

姜卿儿走近了些,那野猫便躲开了,警惕着生人,她转目看向弘忍的侧颜,他虽面冷却心善,真倒是和尚。

“知晓大师心慈,可这样你便少吃一顿,终会消瘦的。”

弘忍道:“所及之事,皆为修行。”

姜卿儿不懂佛理,更不懂修行有什么用,“那…那奴家下厨房给大师做些好吃的,烙饼奴家也会做。”

弘忍停下扫雪,“一桩小事,不必挂记。”

听言,姜卿儿瞥见他冻红的手指,都没昨夜拨动佛珠时好看了。

“奴家这有汤婆子,那给大师暖暖手,你快莫扫雪了,扫了还会下,下了还得扫,多辛苦啊,开春雪自个也会融的。”

姜卿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探和尚的手,刚触到他的手,他便往后退了两步,立掌道:“施主慎行。”

姜卿儿瞧着弘忍的手,是冰凉的,“大师羞什么啊。”

弘忍微蹙眉,这怎成他羞了?缓缓道:“施主矜持,男女有别。”

姜卿儿努努嘴,又朝他贴近两步,学着他的语气道:“施主慎行,施主男女有别,你这般怕奴家作甚,奴家还能对你做得了什么?”

弘忍又默默地退了一步,低眸轻喃:“阿弥陀佛。”

姜卿儿道:“大师不是无欲无念吗,若心中无念,就算是奴家要拉你的手,大师心头清白着呢,何须紧张?”

于此,弘忍竟有些说不过她,“贫僧佛家弟子,怎得与女子拉扯。”

“那金水寺的和尚还与烟云坊的花娘共度春宵呢。”姜卿儿忙道。

弘忍眸色微沉,“贫僧岂是那等庸俗和尚!”

姜卿儿见他板起的冷脸,只好作罢:“是是是,你不一样,你是一朵高岭之花,摸不得碰不得。”

弘忍被她的话哽住,看着眼前的绝美女子,又匆匆低眸,不再多看,定下心来,他道:“贫僧与施主素不相识,施主怎能这般轻浮。”

当真是那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不知端庄?

姜卿儿忙道:“现在不就相识了吗,奴家一眼便觉得大师好看,想与大师熟络些,怎就轻浮了。”

她将汤婆子递向弘忍,有些委屈道:“见大师双手冻得发红,好心给大师暖手,怎这般隔阂奴家嘛。”

摸一下手又不会死,哼。

弘忍看向姜卿儿递来的汤婆子,忽见她右手上一道粉色疤痕,他眸色冷沉,握着扫帚背过身,清扫另一侧的积雪,“贫僧不冷,多谢施主慈心。”

见他如此,姜卿儿好气又好笑,这木头和尚,越是不敢看她,她便越要凑近,伸手便去扯他的衣袖。

周身的野猫瞧着二人牵扯,只见和尚扯回袖子,离姜卿儿远了些。

姜卿儿瘪嘴,“奴家又不是女妖精。”

弘忍低首扫着雪,面容冷峻,本以为他不回话了,却忽然开口,“可否能问施主右手的疤痕……”

姜卿儿顿住,将手收入袖中,轻瞥和尚神色片刻,半作玩笑道:“奴家若是说奴家曾是六指,大师可信?”

弘忍沉默着,并没回话。

姜卿儿嫣然一笑,掩饰道:“糊弄大师的,此为奴家幼时不慎削到的。”

言罢,恩翠忽然入庭院中来,打断了二人,见着姜卿儿,她凑上前道:“主子让翠儿好找啊,刘车夫说车马备好,可以回城了。”

恩翠道完,见弘忍大师也在,便向他行礼。

姜卿儿拢了下衣物,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恩翠道:“雪盛,可莫要耽搁了,就怕晚了又下起雪。”

姜卿儿则看向弘忍,“大师不前来送送奴家?”

弘忍只是单手立掌向她施了个礼,作别道:“施主路途顺安。”

姜卿儿耸肩,再道:“寺中避雪之恩,奴家不敢忘,便来日再与大师相见答谢。”

这大和尚不理她,再见时还缠着他。

见弘忍仍是低眸肃正,于此,姜卿儿也不自讨没趣,与恩翠往寺外而去。

庭院里的野猫蹲坐在围栏处,偶尔叫唤两声,弘忍神色如常,仿佛无人来过似的,行着手中之事。

寺院清净,心旷神怡,此次雪宿,并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糟。

姜卿儿披上斗篷,寺前的马车已在等候,立于车前的她回首望了眼杜若寺,似乎看得见那白衣僧人孑然而立,如画般清雅,竟觉万物不及。

姜卿儿嫣然一笑,只道是不妨不妨,来日方长。

随即乘上马车,缓缓离寺而去,官道上的积雪覆盖,留下两道车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