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眸微眯,宫澧抬步走向不远处盖着石板的井口,微微蹲下身去。那里有一截拇指长的银鞭露在外面,便是它反射的光刺痛了他的眼。
那银鞭由绞银牛筋混制,上面的纹络眼熟的很。宫澧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抬手轰的一掌推上石板,石板瞬间横移碎为齑粉,洒落在挺立草尖上。
石板已去,露出底下朝天的井口,宫澧探头向井中望去。
日头正当午,没了石板相隔,阳光倾泻下来照亮黑洞洞的井底。
里面蹲着的人似难以适应突来强光,阳光照下来的瞬间手臂抬起遮了脸。她衣襟褶皱沾灰,发髻散乱,鹅黄长裙上血迹斑斑。井底不过三尺方圆,她身遭却滚落了一地截成几段的蛇尸。
宫澧心脏一紧,当即跃入井中,衣袂飘浮掠起风声,他甚至不曾落地,井底的人倏地抬手,手中短刀狠厉刺下。宫澧左腿绊住劈下手掌,趁机飘落在侧,左手一抬掌心竖立旋了两转,移形换肘已架住她再次扬起的臂,却在看到她腕上蛇齿咬痕的刹那力度弱了三分。
井底本就不大,两人相对而立已显拥挤,君兮还蹲着占了更大的地方,宫澧半俯身子架着她的手臂,君兮手臂被制手中刀柄一旋已反握在手,也不顾手腕伤口推手便刺。
“是我。”宫澧反手附上刀身,指尖敲在刀侧把刀尖推了开去,轻道一声。
“宫澧?”君兮刺将的手一顿,微微侧头听了听。
趁这一顿的空档,宫澧大手一捞,已揽上她的腰,双臂一拥把她横抱在怀。却在俯身瞬间扫到了井壁上刻着的四幅涂鸦。
宫澧眉头一皱,低头见她面色无异,双目紧闭着,手中两把短刀却握的紧。宫澧敛了神色,足尖点地蹬着井壁,放开揽着她背的手,腕间白丝飞射而出,一个纵身跃了上去。
“没事了。”他说。
“宫澧。”
她双臂勾着他的颈,横卧在他怀里,感受着风从两颊刮过,眼前五彩光斑渐淡显出一张陌生的轮廓。
陌生的脸,熟悉的气息,她知道是他。
君兮伸出手去够了够他的脸,嘴角翘起一抹笑意,紧绷一夜的神经终于松下。在手即将触上他脸的刹那,头一歪倒在了他怀里。
强弩之末一夜坚守固垒终于溃塌。
“君兮!”宫澧低唤了一声,指尖探上她的腕,目光一凛,抱着她旋身惊起已掠出府外。
守在侯府外面的禁军虎二抬头正看到天上一抹蓝光闪现,好像流星划过。他揉了揉眼睛,推了推身边人,众人纷纷摇头表示没看见。虎二猛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大白天见鬼的流星,估计自己花了眼。
宫澧抱着君兮径直回了国公府,匆匆进了竹楼小榭。
“速把药伯带来。”
宫澧把君兮放到榻上对着身后空气冷声道。
君兮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凝结,齿痕泛黑,蛇有毒。
宫澧当即封了她周身大脉,她身上多处染了血,衣襟也有破损。宫澧简单检查了一下发现她身上有四处伤痕,全是被毒蛇所咬,其中以左脚踝处的最深。
回想下井时她那劲凛攻击,身中蛇毒她也刺的出那般凌厉的刀?宫澧心疼的看着榻上脸色惨白的人,被困深井身中蛇毒,难以想象这一晚她是如何捱过来的。
“主子,您回来……了”钟离听说宫澧回来了连忙赶了过来,看到眼前情形不禁怔了一怔,“君姑娘怎么了?”
“受了点伤。”宫澧侧目,“药伯到了吗?”
“祁墨去了,马上到。”
“你慢着点~”
钟离话音刚落一声惊呼响起,一个黑影闪了进来,肩上扛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
进了屋里,黑影把老者放到地上对着床边的人轻鞠了一礼转身便跳上了房檐消失无影。
老者捂着胸口猛喘了两口气,双手一叉腰指着房檐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我这把老骨头差点让你颠散架了,你给老夫滚下来,老夫要拿你作药人!”
“药伯~”宫澧轻唤一声。
“主子。”药伯闻声正色应道。走上前来看到榻上躺着的人敛了怒容,就着床边坐下抬手搭上了君兮的腕间。
随着切脉时间愈长,药伯两道长须白眉皱的愈发紧了,直到双眉紧紧挨到一起,在眉头拧了个疙瘩。
一个脉切了足足半刻钟药伯才把手抬了起来,又扒着看了看她手臂上的齿痕,捏了捏。
“怪哉怪哉~”药伯脸上的皮肉都挤到了一起,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如何?”宫澧问。
“此女是被七彩蛇所伤,七彩蛇毒性暴烈,中此毒者不出一刻钟便会毒发攻心而亡。如今从她腕上伤口来看中毒已经三个时辰有余,毒入五脏,按理该死了才是。可是她虽然有毒发迹象,脉搏仍在,尽管虚弱了些,但却有逐渐回强趋势。她体内毒性貌似正在逐渐变弱。”药伯一脸难以置信的抚了抚下颌白须。
“会不会与她吃过血丹有关系?”宫澧也切过脉,自然也清楚她现在的情况,开口问道。
“血丹!”药伯一听血丹二字眼睛登时瞪得溜圆,“就是那个据说用上百种灵药混药谷传人鲜血制成的可解百毒的药王谷的血丹!”
“对。”宫澧微微颌首。
“既然她体内有血丹,那就让她在这儿躺着就可以了,待她体内的血丹发挥了药效,估计八成可能差不多就没事了。”药伯转头看向榻上面色苍白的人,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目光灼灼。
宫澧探过脉,知道她的情况,不过是不太放心所以才把药伯叫了来,如今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大概会睡多久?”宫澧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