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兮霍然抬头,“你是谁?”
“一名失败的守卫者。”男子说的面无波澜,君兮却从中听出了深深自责。
“你都知道什么?”君兮扶着椅子站起身来看着男子的眼,那双眼睛沧桑甚至带着深沉死气,好似希望尽灭绝望到了底。
“我知道他的身份,知道那几块牌子的来历,知道他生前的一些事,这些都可以告诉你。”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君兮,“但前提,你要先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从何处寻到的尸骸。”
“空手套白狼吗?”君兮冷笑,抿唇不语。
男子见君兮一脸倔强完全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幽深若寒潭死水的眸子微闪了闪,“那四块玉牌出于同一块璞玉,上面的镂雕便是出自他之手,我在他身边随侍五年曾见到过。”
男子双手负后缓缓说道,随即闭口目光看向君兮,似在等她接下去。
“人已化白骨一具,你空口白牙说什么便是什么,反正也死无对证。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君兮冷笑。
“四块玉牌中有一块玉牌是他贴身之物,随身携带,便是沐浴都不曾取下,他把它看的极重。如果不是那块牌子让我确定了他的身份,你以为我为什么多管闲事的把你从河边救回来?”
男子冷冰冰的说着,君兮的心思却已游到了九霄云外去。
男子说话不急不缓,气定神闲没有半点说谎的迹象。他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左右年不过五十,二十年前应是二三十岁,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知道玉牌是宫澧身上的,他是宫德的身边人?
“如此,可信了?”男子问。
君兮闻声敛了思绪,微微点点头,“李大人竟有这般随侍,便是死也该瞑目了。”
君兮轻笑,却见男子剑眉陡然横立,“他不姓李。”他说。
“嗯?那他姓什么?”君兮黛眉微挑,面似不解。
男子闻言神色怅然,目光虚浮仿若透过如水时空看到了那张熟悉面庞,曾经那个姓氏代表的是万千荣华,受黎民敬仰。岁月境迁,却不想如今只剩白骨一具。
“他姓宫。”他说出那个字。
“单名一个德。”君兮接道。
男子微怔,似乎没想到君兮会接话。
君兮心底却明镜似的。她故意将宫德说成李大人,若他不过是在乍她,并不清楚那具骸骨的真正主人,她说是李大人,他一定会顺着话说下去。可是他没有,他说出了那个姓氏——宫。因为那块玉牌。
当初国公府初见,宫澧手中有一块从空心大师那里得到的玉牌,与她身上的是一对,但宫澧对玉牌并没有过多在乎,似乎只认为它是与她的身世有关的。
当初她也这么认为。可是她现在已经记起了全部的记忆,却独独不记得她身上的玉牌是从何而来。
她不知道记忆被封之后到她成为娄姒言的那段空白里发生了什么。但她已经可以肯定,是有人在那个时候将玉牌戴到了她的脖子上。
最后一块玉牌是在宫德手里掉出来的,宫德亡于楚庄王的地宫之中,没有人发现。如今二十年已过,便是宫澧都不知道宫德也有一块这种玉牌之事,他却知道。
至少他是知道当年之事的人。
若他真是宫德的身边人,那么他在这里长居这么久必然是有原因的。宫德的尸骨是在这附近发现的,说明他对当年发生了什么必有一定的了解,从他口中或可得到一些想不到的真相。而若想让他把知道的告诉他,必须要他认可自己的身份。所以君兮接了话。
“将军离世已二十载,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背着他的尸骸?”男子闻言转目盯着君兮,面色疑惑大于哀伤,额上青筋凸出,双目如珠,好像君兮一个答话不小心就要扑过来拧断她的脖子似的。
“我和他算不上有关系。”君兮如实答道,“我是国公府出来的,荣国公宫澧于我有恩,适逢我来到这里偶遇老国公骸骨,所以我要将骸骨带给他。”
“从国公府出来的?你是皇上派来赈灾的钦差大人——君兮?”男子诧异的看着君兮,语气带疑似是不信。
“我也没想到我会落得这般狼狈境地。”君兮看着自己捆在身前吊着的手臂苦笑道。
“君兮,三日得破三公案,雪风家二十年沉冤,以女子之身得封将职,统帅三军。短短两月声名鹊起事迹于坊间山野遍传,鲁某人蜗居这偏僻村落却也是如雷贯耳。素闻此女心慈人善,见不得半点不公,这样的人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确实也做不出私吞赈灾银款而给黎民百姓喝米汤的事来。”男子施施然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一番话说下来不知是褒是贬。
“所以你为什么没有跟着队伍进山救人,反而这般狼狈的背着将军的遗骸出现在清河岸边?你遇到了什么?”男子目光犀利的看着她,心中似仍有疑。
“你已知道我的身份,我还不知你是谁?”君兮不发反问。言下之意一句换一句。
此人虽然可以通过玉牌认出宫德的骸骨来,但也不能完全信任。
密林里的那个黑袍人隐于暗处,势力不明。宫澧体内的毒与他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宫德的死也与他有关。
假使黑袍人是因与宫德有仇故而一而再的暗下黑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么他会知道宫德身上有这块玉牌也未可知。若当年宫德进入庄王墓便是他一手策划的,并对外宣扬是死在了战场上,那么以防宫德的骸骨被人发现留一个人守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那个在侯府井底要取她性命之人,那人曾掉下一块玉牌于井底,那块玉牌与宫德身上这块是一对。他是什么人?他的目的是什么?又如何知道她的身世的?
太多不清不楚的东西隐于暗处,暗地的人时不时伸出手把本就一团糟的局面搅的更乱成,没有头绪的线索纠缠在一起把人绕的云里雾里看不清真相,她不得不防。
“你如何这般谨慎?”男子闻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