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击(1 / 2)

“那条通道连着的是墓穴的殉葬坑,坑里横七竖八有好多尸体,却都支离破碎,断肢残骸烂了半边的头挤了满地,不知因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彻底化成成骨,只有腐肉满池。”吕世荐的声音沧桑而忧郁。

“我起初还以为我下到下面去三头蛇会那么迅捷的攻击我是要阻止我进主墓室,直到我看到了殉葬坑我才明白,根本不是那样的。”

“因为殉葬坑里不仅有尸体,还有好多蛇卵,其中不少已经破壳。池中的腐肉里也有好多小蛇涌动,它们有的长了一个头,有的已经长出了两个。所谓的殉葬坑,更贴切来讲其实是那条三头怪蛇的巢穴。”

“那条路没有弩弓暗箭,只有那些幼蛇,它们似乎还太小只会盘在殉葬坑里吞噬腐肉,并没有攻击性。我以为那里只是供三头蛇繁殖之地却没想到竟也处处暗藏杀机。我沿着墓道往前走时遇到了食人蚁。”

“我慌不择路四处逃窜,退回了殉葬坑时我发现食人蚁对腐肉有抵触,我便从殉葬坑里捞了些烂了一半的人将烂掉的腐肉披在身上以掩藏身上的气味,才终于甩开了它们。”

“那时候我是绝望的,我以为我出不去了,即便不被食人蚁吃掉也会困死在墓室里,没想到却在转角看到了您。您不知道看到您的刹那我是何等激动。”

“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我便发现了异常,我看到您焦急的在挖着什么,同时我也看到了食人蚁奔您而去。食人蚁是我带出来的,我已经对不起您好多次,不能再对不起您,所以我扑了上去。没有您我根本出不去墓穴,横竖都是死。但您不一样,我知道哪怕我只能给您争取到一点时间您都能够扭转乾坤,至少还能保住您。”

吕世荐双目清明澄澈,全无半点虚伪之色。他看着君兮,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似在庆幸君兮活着亦或在庆幸自己还活着。他脸上的伤痕已经结痂,这一笑扯的伤口隐隐裂开他却浑然不觉。

君兮站在吕世荐对面,听他说着他在墓里的境遇,心中怒恨已然消散。

其实她几次救他也并非是心胸大度,而是为了日后查探朝中大臣与地方官员联合私贪修坝官银以及对自己暗下杀手等事留个活口而已。

而他也并非故意将她与三头蛇关在一起的。如今他已知悔,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君兮心底微有动容。

“如此这般,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君兮轻声道。

吕世荐闻言微微摇头,“那种情况,任谁都会以为我是自私小人。”

君兮浅笑,不置可否。

“钦差大人。”话音刚落,吕世荐又开了口。

“小的听鲁大哥说官府没有将朝廷拨下来的粮食分发给百姓,房毁屋塌百姓们现在居无定所食无米粮,过得十分艰苦。大人仁善心怀黎民,当初若不是小的一时糊涂,泄洪之后大人便回到队伍之中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小的深知自己罪大恶极以致局面变成这个样子,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莫及。小的不敢奢求大人原谅。可现在百姓夜无可宿,居无可食,曝尸遍野,再这样下去不出几月江南道便是一座死城了。求大人看在黎民百姓的份上快些入城去吧。”

吕世荐说着屈膝跪下。

君兮连忙上前两步抬手扶住,吕世荐没想到君兮会扶他,身子向后微微避退,然而君兮的手却已触到他的手臂,手扶衣袖触手一空,手中抓着的是空荡荡的袖管。

手中空握之感使得君兮心脏跟着陡然一空,君兮一怔,蓦然抬头看向吕世荐,“你……”

吕世荐见状不好意思的低头,讪讪一笑,“捡了一条命已是万幸,这只手臂被食人蚁吃光了,鲁大哥帮我截掉了。”吕世荐说。

“当初我便是用这只手推您坠下山谷,所以才会有了后面古墓中发生的那么多事,才会让州中百姓落如此境地。如今这条手臂因古墓中的食人蚁被截掉,不过因果报应罢了。”吕世荐淡淡道,不着痕迹的从君兮手中抽出空袖管。

怪不得她几次欲来见他都被鲁毅行拒绝。突然失了一条手臂,这三日他经历了很激烈的思想斗争吧。手中袖管拂下,君兮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大人,眼前赈灾之事迫在眉睫,还望大人宽宏,大人不记小人过快些进城去救救他们。”吕世荐敛了袖子丝毫没有流露出对断掉手臂的失落之色,反而目光灼灼看着君兮。

君兮闻言目光微黯,“你以为我回的去?”

“怎么?”

“你以为在洛阳下令让你杀了我的人会轻易相信我死了吗?你以为若他知道我没死会轻易让我回去吗?你以为州丞会让我回去吗?你以为我回去了就不会再出意外吗?”君兮四问连续问出,吕世荐跪在地上已不知如何作答。

是啊,朝廷里有人想要她的命,她若堂而皇之的出现,必然还会引来杀机。可她若不出面,钦差大人失踪,朝廷遣来赈灾的将士们势必都要听从州丞大人的调度。如果钦差大人当初分析的是真的,州丞大人与朝廷某位大官相互勾结贪污了修坝银款,那么如今拨下来的赈灾银款怕是也会进了他们的腰包,届时百姓怕是苦不堪言。

“那怎么办?”吕世荐茫然的看着君兮,她出面不行,不出面也不行,到底该要怎么做才行?

“我在等你醒来啊。幸亏你没死,还能做些事来弥补已铸大错。”君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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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道辖有七州十四郡,其中以杭州为首,杭州又以余杭郡为心。因此赈灾军队第一时间赶到的便是余杭,君兮炸山泄洪后,百姓们便都下了山来,算起来距今已有近十日之久。

余杭城里经过连日加时整理,街道上的淤泥已经清尽,道路两旁被洪水冲毁的房舍也已盖了新的,只还有小半部分不曾完工。赌坊钱庄酒楼茶馆这等官家投办的娱乐之所也都陆续支起了摊子,贵族子弟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吃喝玩乐,杭州城内俨然已经恢复了洪灾前的繁华,这一切都与城外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尸横遍野之景象格格不入。

一门之隔,隔得是生死之别。

因杭州是江南道辖区之首,故而杭州州丞兼任江南道御使之职,官从五品。杭州州丞柳福江爱民如子素来清贫,上任以来一直宿在旧府上,因年久失修在大水中被冲溃塌倒,故而便在原址上新建了一座。

圆柱红瓦,青砖高墙,好一派大气磅礴。

吕世荐站在州丞府邸门口,看着眼前新建的高墙深院,眼前却浮现出一张张饿的皮包骨的脸和路边横尸遍野的惨像。

“看什么呢?”一声斥喝,一个人驼背弓腰扭扭哒哒走了过来,“哪来的要饭花子滚滚滚。”来人老远就挥手撵吕世荐。

吕世荐抬头看过去,心中不禁冷笑一声,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让你滚听没听到。”候三不耐烦的摆手。

“候三,你让谁滚?”吕世荐冷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