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李治听到君兮说到“三下杀手”四个字,眉头一皱。赴南这一路,都发生了些什么?
君兮面色不变,双目仍直直看着夏远,“第一次,他将我军的行军路线告与你的人,让你的人有机会于前路设伏,险些伏杀我千骑将士。第二次,是驻营之时,他在我的粥中下药欲毒死我。最后一次是在我开山泄洪的时候,他趁机将我推下了断谷。那时候你以为我死了吧。”
“简直是一派胡言。老夫一直在负责普忻坊的重建事务,哪里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你发生了什么事?”
夏远拂袖,昂首。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架势,与方才看到夏戚沐时痛心疾首的模样判若两人。
“夏侯爷好口才,为了脱罪连亲儿都可以舍弃,把所有指证推脱的一干二净,君兮真是佩服。”君兮冷笑一声,“人证已全,本将还有一物证,肯请侯爷来辩。”
“哦?”夏远扬眉睨着君兮,冷哼一声。原以为她能三日破三公案,翻风家旧事,得有多大的本事呢。本还心忧怕她手中真的捏着什么重要的证据。
没想到她手里竟然只有这么点筹码,根本奈他不得。
什么集大智者,什么神探第一人,什么睿智女将,声名在外却也不过如此。
“既如此,那便亮出来让大家看看吧。”夏远不屑道。
“定不负侯爷之望。”君兮冷道,目光转而看向李治,双手相搭微微垂首。
“陛下,在吕世荐将臣将推下山谷之时,臣也将他拖了下去。在谷下我二人九死一生,吕世荐也终幡然悔悟,愿意协助臣下暗查柳福江贪污一事。在吕世荐的帮助下,经多方走访,最终臣于州丞柳福江夫人胞弟所开设的镖局内得到账簿一本。账簿上记录的是柳福江上任八年来通过赌坊成功洗白并经镖局押送来都的所有金银,账簿上一笔笔上交账目记录的细致清晰,数目足有百万之多。”
君兮缓缓道,在陈述证据的同时表明吕世荐从中所起的作用。他虽之前犯了错,却也在寻找证据的过程中立了功,虽不至得到封赏,最起码可功过相抵。
“与账簿放在一起的还有指使柳福江轰杀赈灾将士的手书一封。”君兮说着从怀中掏出三本账簿一纸信件递上头顶,“请陛下过目。”
“呈上来!”李治见状一挥手。
魏公公得令,脚步匆匆走下场来,从君兮手中接过账簿,又匆匆走上去,恭敬递给李治。
李治翻开账簿,一行行墨迹入眼。李治的目光在账簿上快速扫过,面沉如水。
“陛下,老臣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这账簿定是她为陷害老臣而蓄意伪造的。”夏远听到账簿二面色一变,连忙看向李治急急道。
“账簿新旧不一,字迹干涸程度不一,也就是书写时间不一。而笔迹却皆出自一人之手。夏侯爷是想说君兮从八年前便蓄意要陷害你了吗?”君兮反问。
夏远身子一僵。
李治的脸已经阴的发黑。
账簿的纸张都已微微泛黄,一看便知有年头了。八年前,君兮不过是个小丫头,怎么可能那时候便有心做扣蓄意陷害他夏远?
“每一笔款项后面都扣有州丞红印,证据确凿。那个贪污受贿,袭杀将领,轰杀军队的人就是你——夏远。”
君兮言辞锐利,再次扬臂指向夏远。
挺直的臂,指出手指与方才那一指一模一样。
纤细手臂横于空中,像一柄标枪猛的戳向心口。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随着那条手臂汇向夏远。
夏远僵在那里,脸上岁月纹痕层层斑驳如蜡像一般。
一切都可辩驳,他的儿子他都可以不认,可……那白纸黑字的账簿……那盖着官银朱砂的账簿如何不认?
万万没想到,柳福江竟然会留一本账簿出来。
“夏远!”李治啪的摔下手中账簿。
他算是知道为何君兮自余杭归来都不上本奏了,她活着归来的消息若是传回来,夏远狗急跳墙,她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
君兮入城不回营而是直入宫中来,并执意避开使臣团是为保全他李家脸面,这样的事若让使臣团听了去,他大唐颜面何存?
君兮口口声声嚷着有本要奏,却一本奏折都没递上来,空口白牙说于众臣之前。夏远,他所犯之罪,罄竹难书,又岂是几本奏折写的下的!
君兮带着人证物证一一上场,说是有本奏,他在,文武百官在,今日之景像何尝不是一场御审厅堂,不过是场所不合而已。
夏远脚步虚浮,身子晃了一晃突然跌坐在地。
账簿一出,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真相到底是什么。
铁证如山。
此时的夏远仿佛就是一个小丑,在彰显着他方才那么多有力的辩驳是多么的可笑。
“陛下,夏远勾结地方官员贪赃枉法,视百姓生死而不顾,致使运河决堤,洪流泛泛。为防事迹败露不惜袭杀同僚,伏击士万。所做之事泯灭人性,所犯之罪罄竹难书,臣将请陛下为死去的将士百姓做主。”君兮突然高声道。
这一声冷冽清晰,像一道闪电劈开现场死一般的沉寂,亦如一道引火索。众臣闻言似反过神来,齐齐从座位上起身,齐声应喝,“请陛下做主~”
墙倒众人推。
“来人!”李治爆喝一声噌的站起身来,大袖一挥,“把这个罪大恶极的罪臣给朕拿下打入天牢!”
“是。”禁军得令走向夏远。
“陛下~”李治身旁一直冷眼看着的武后突然开口低唤。
“你住口!”
李治沉喝一声,剑眉横立,“当初若不是你阻止朕拿下他,今日又怎会出了这等事!”
李治怒目看着武则天,拂袖而去。
武则天闻言微微垂首,目光幽幽望向场上那个女子。
君兮看着夏远失魂落魄的被禁军押下去,心中冷笑。
夏远,宦海沉浮几十载,怕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会栽在一本账簿上吧。
他以为柳福江已是他的心腹,却万万没想到,柳福江与他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柳福江一心向民,屈服于他完全是因本心懦弱,又怕自己不向他供奉银款会被调离开去,换一个听话的心腹上来,届时百姓的生活会更苦,所以才被迫上了贼船。
他所以一方面安抚着夏远,一方面拿出自己所有俸禄贴补百姓,以至自己的日子过的捉襟见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