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进来这么久竟然一点都没发现。君兮眼睛一瞪,一个翻身从榻上坐起。
“好久不见。”梁上人坐姿优雅,风度翩翩。
陌生的脸,熟悉的声音。
“国公大人?”君兮眉头一皱。
“难得你还记得本公。”宫澧淡淡道,手臂一直陡然从房梁上跳下来,衣袂卷风飘飘起,脚步稳健,落地无声。修长身形被窗口跳动灯火拉的老长。
宫澧缓缓走到桌前,撩起衣袍随意坐下。灯光下,那张脸赫然正是黎弓。
“国公大人怎会在这里?”君兮此时也已从榻上起身,披了件外衣坐到宫澧对面。看着一向端庄怡然的宫澧戴面皮着简衣束冠头,不禁诧异的问。
宫澧向来注重仪表,即便是入宫来害怕被人发现充其量戴一张人皮面具遮掩,衣着从来精美低调奢贵,绝对不会将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此点从当初去西北营前他陪她上街那日便看得出来。
君兮不知道,在她进入含元殿之前,含元殿里有过一场生死对战。宫澧以这副面貌顶替武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灭了高丽的第一勇士。
“来看看某个一声不响就消失一个多月的人过得好不好。”宫澧手法利落的为自己斟了杯茶,目光则在君兮脸上徘徊,“黑了些,瘦了些,倒也精神了些。”宫澧淡淡道。
“当时事态紧急,未来得及告知国公大人。不过鬼应该通知了国公大人才是。”君兮嘴角微牵。
“嗯~”宫澧轻应一声,目光沉沉,“本公赶到的时候,官道上连人马行过的痕迹都模糊了。”
君兮闻言莞尔,随即似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霍然抬头见鬼似的看着宫澧,“你……我……”君兮抬起的手在二人之间比划了两下,有些语无伦次。
君兮突然怪异的举动把宫澧也弄的一头雾水,“我们如何?”
“你来了多久了?”君兮似捋清了思路,一脸严肃的问。
她上榻之前刚刚沐浴过,他……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有一会儿了。”宫澧随口道。
“有一会儿了是多久?”君兮眉头微皱追问道,似非要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你躺下的时候刚到。”宫澧眉头微微皱,“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君兮连连摆手,心下则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宫澧看着君兮霍然放松的表情,心中疑问迭起。自己来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自己错过了什么?
宫澧决定回去要让钟离去空心大师那里面壁三日,以惩罚他因打探消息耽搁延迟而耽误他来此的时间,使他错过了本不该错过的事。
“国公大人知不知道私入女子闺房很无礼。”君兮瞪着纯洁的大眼睛看着对面怡然端庄的国公大人。
“待你住进自己的府邸,本公一定敲门再进。”宫澧淡淡道。
宫澧的话没有错,她如今是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宫澧能悄无声息的进来已是不易,要是敲门进来,估计现在便要以无召入宫淫乱宫闱之罪投进牢里去了。
君兮怏怏然,抬头再看宫澧,却见他自斟自酌正一脸认真的在品茶。
“国公大人不惜以身犯险深入宫中来寻我,不会只是来喝茶的吧?”君兮问。
“不是。”宫澧闻言放下茶盏,面色平静如水。
“你想过今日之事一出,对于夏远,对于夏家会是怎样的后果吗?”宫澧一脸严肃的看着君兮。
“轻则抄家没族,重则九族尽株连。”君兮正色回答。话是如此说,然夏远之罪行揭露于众,行径之恶劣怕是株连九族都偿不得千分之一。
“你日后可会后悔今日之举?”
君兮闻言低下脸,目光微缩。
她知道宫澧有此问是担心她对夏远还顾念着父女之情。怕自己日后对自己亲手将其推上行刑台而自责。
她会后悔吗?
夏远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却也是她唯一憎恶恨不能手刃的人。
他给她身,却毁她心。
那些无辜亡魂漂游于野,他可会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不会。
他已被金银蒙了心。
便是再来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的。而她,也依然会这么做。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夏远咎由自取。我姓娄,他夏家荣也好,覆也罢,与我都没有半点关系,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我所做的问心无愧,没什么好后悔的。”君兮面目肃然,答的认真。
“你若如此想最好。”宫澧淡淡道,声音和煦如风飘进耳中带着一丝安抚,“本公今日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要说与你听。”宫澧得到答案话锋一转,缓缓开口。
“请讲。”
“赫连峥说他曾听赫连巴萨说,当年五胡之所以联合起乱,是高丽于暗中联络,后被家父平定。得十年安稳,后来家父离了边疆回都迎娶家母,也是高丽最先起的兵。而且家父最后指挥的那场战役,并不是与五胡打的,那些人是高丽的军马。如果赫连峥没有说谎,那么家父殒身边疆,而家母亡故后尸首却不翼而飞。当年国公府之事牵扯的怕是不止本国一家。”宫澧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君兮闻言面色微沉。她其实有些犯愁,她要不要告诉宫澧她找到他爹的尸骨了。可告诉他又该怎么说呢?国公大人,我不慎掉进了楚庄王墓里,恰巧碰到你爹了,所以爬出来的时候顺便将他老人家的尸骨背回来了?
君兮略作思索,随即开口,“国公大人,我在余杭的时候,也有新发现。”
“哦?”
君兮面色肃然,将她在墓室遇到宫德的情况以及后来被鲁毅行救下以及鲁毅行告诉她的关于宫德在军中之事一五一十讲给宫澧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