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哪有热闹往哪凑。”君兮不大情愿的被李令月拉着挤进了人群里。
“让让让让……”李令月缩着身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如一条灵活的泥鳅,不一会便挤到了前头去。
近上前去君兮才发现人群围着的原来是一个茶肆,茶肆不大,里面已经挤满了人。茶肆里摆着长条板凳,人们挤在一起,一个挨一个的坐着。她和李令月是属于在门外的人里站在前面的那一拨。
茶肆里,最里正中央的地方,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身着青灰大褂,一副文人气,身前布有一案,案上放着一块醒木,一个茶壶,一只小杯,一把纸扇。
是个说书的。
一个说书的,竟能引来这么多人围观,君兮目光不禁向上移去打量说书人的脸,看到他的脸瞬间君兮微微一怔,这人不就是当初被宫澧拉到国公府说书的那个?
当时还不过是在街边摆的一个小摊子而已,短短月把的功夫都开起茶肆了都。
说书人不知道人群里站着君兮呢,他此时正正襟危坐于案前,微微仰脸看着身前熙熙攘攘的人,见人差不多了,手拿醒木“啪”的在案上一拍。
醒木一响,是要开始说书的信号,哄闹人群登时噤声,满场静寂落针可闻。
“湛湛青天不可欺,君家有女名唤兮,一针半日三两吸,拨云见日断人皮。”
“啪!”说完定场诗,说书人手中醒木再敲,清脆响亮。
定场诗毕,说书人开了腔,“上回讲说到,君兮大人与那高丽使因是否开棺一事争执不休,各执一词。高丽使坚持不许是寸步不让,君兮大人决心已定不容置喙……”
这是……讲她的?
君兮看着茶肆里唇齿相碰讲的唾沫横飞,眼睛一瞪,行宫破案的时候只有帝后三司和各国使臣在,并没有外人在场,消息怎么会传的如此之快,连说书的都知道了。
“君兮大人是谁,那是承天命福泽下凡来伸张正义的青天之使,生带异象……”
君兮听着说书的将自己妖魔化的夸到天上去,扶额无语,已经听不下去了,想走,然而她拉了拉李令月,李令月却没有反应,目不转睛的看着说书人,还不时叫个好,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上一次李令月被劫,她拼的了个九死一生,好在李令月是个心宽的,迷迷糊糊的只道是自己在国公府门前突然便没了意识,还以为她自己是在国公府门前被黑袍人劫走的,也没有多想。
有了上次的教训,君兮万万不敢再把李令月一个人扔下不管,只得陪她听着,听着说书人不着边际的夸誉。
“……原来那使竟是害人不成终害己,正所谓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说书人说得兴起,又是啪的一声醒木响,为这个宣宣扬扬的大案做了结。
“好好!”围观群众爆出声声叫好声。
听到醒木响,君兮如蒙大赦。
难怪都说说书人是世人特准的撒谎家,道听途说的案子,说书人对破案过程也并非全都了解的,所以很多地方是他不清楚的,比如她是如何发现小弩是装在花盆里的,但并不影响他说书的兴致。
每到他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地方,便说她是有天机指引而一句带过。这一番大气磅礴的破案之行,如有神助,简直是精妙绝伦。
君兮咋舌,若不是她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还当真不知道此事竟还能被添油加醋成这个样子。
“听完了,走吧。”一案说完,人群渐渐散了,君兮也招呼李令月离开去。
“不行不行,说的这么好,得赏才行。”李令月见君兮叫她走,拒绝道,说着从钱袋了抓出一把金嗑子来,却被君兮一把按住推了回去,“月月,不可。”
君兮摇了摇头。
君兮和李令月约定好,在宫外的时候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以名字互称。然而公主的地位尊贵无比,君兮可不敢直呼其名讳,所以便以月月代称了。
“为什么?”李令月见君兮阻止她打赏,小嘴一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赏给他,未必是福。”君兮按着她的手臂道。
李令月赏的金嗑子与当初宫澧赏的银票意义完全不同,现在的情况与当初的情况也不同。
当初宫澧把他带进府里是暗中的,给他银票也是私下里,现在是众目睽睽之下,人多眼杂。说书人说的很火,已经收了不少百姓的打赏,说不定已经引起有心人眼红了,她这把金嗑子再撒下去,怕是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那……那怎么办?他说的好好,我想赏他呀。”李令月有点小纠结。
“月月若真喜欢,完全可以把他召到宫里去让他专门给你说,到时候你是听也好,赏也好都方便。”君兮给她出主意,李令月一听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我们走吧,听说洛水桥又开了两家小吃铺子,去看看?”
“好啊好啊。”李令月连连点头,红唇一抿,脸上露出一副馋猫相。
“几日不见,娘子越发的厉害了。”
二人刚转过身去,有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玩笑调侃的意味。君兮脚步一顿循声看过去,前方站着的人竟是沈拓。
不过四日未见而已,他竟瘦了一圈,眼圈也有些发乌,虽然还是一身暗色打扮,人却憔悴了不少,这几天他怕是都没休息吧。
他因为李令月和她的事在洛阳耽搁了那么久,在她醒了第二天才走,那么久的时间定然耽误了他许多事。
君兮没有矫情的为他的出手相助而道谢,更没有为因耽误了他的事而向他道歉。他的心意她一直懂,她没有那个心他也知道。他只是嘴上爱占点便宜,却从来没做过过分的事,反而处处维护她。
君兮不是石头,她也会感激。
只不过感情上的事,最是骗不得人,不喜就是不喜的,谁又左右的了呢。
虽无缘结发,总归还是朋友。她有难时他尽力相助,若他有难,她亦死生无惧。
“你回来了。”君兮脸上绽开一抹笑容。
“嗯。”沈拓面带浅笑,微微颌首。
短别相见,没有嘘寒问暖,没有道谢恭维,只你一句你回来了,我一句简短应承,彼此心照不宣,只相视一笑,便够了。
“你叫她什么?”李令月听到沈拓的声音呆木若雷劈,怔住半晌突然爆出一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