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君兮霍然抬头。
“他在地狱。”老者又重复了一遍,脸上和蔼笑颜化为无形,笼上一层暗霾。
听到地狱二字,君兮心脏一抽,如被一只大手抓住,一口气憋在胸口一阵闷痛。
“先生都知道些什么,还请明示。”君兮当即后退半步,拱起手,恭敬的行了一礼。
“放心,且还死不了。”老者见君兮这般严肃模样,连连摇手。
“先生……”
“想知道老朽知道什么,回去把飞鸟回笼的原理想清楚,来老朽跟前演上一遍,老朽便告诉你你的朋友在哪里。”老者昂首故作高深道,“不过还是希望你快一些,老朽等的起,你的那位朋友却未必。”
“飞鸟……回笼?”君兮一怔,“为什么?”
老者却只笑不语。
君兮从洛水桥回到霄辰殿后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里,坐在桌前看着桌子上新买的两个鸟笼,其中一个里面有一只黄鹂鸟在来回蹦哒。
君兮定定的看着那只鸟,脑子里却没在想飞鸟回笼的事,而是在思考那个老者的真实身份。
在整个洛阳几大势力的紧密搜寻下,沈拓身在何处都依然成谜,他一个小小的变戏法的手艺人怎么会知道沈拓在哪里?即便是事发当晚他无意看到了事发全过程,可又为什么非要让她回来思考飞鸟回笼的原理呢?
他是什么目的?他口中的地狱又是什么地方?
然而想了半晌,君兮却什么也没想出来,他对老者的印象只停留在洛水桥上的手艺人这一点上,实在想不出他是何居心。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君兮的目光又落回了鸟笼上。反正哪里都没有进展,与其盲目求索,老者这里好歹算是一丝希望。若想知道沈拓究竟在哪里,那就从飞鸟回笼开始吧。
死马当作活马医。
君兮的手指敲在鸟笼的细齿上,逗弄的黄鹂鸟扑棱棱直撞笼壁。
飞鸟回笼么?飞鸟是不可能回笼的。
君兮眸子微沉。
且不说鸟类天性向往自由,便说那日手艺人变戏法的时候,他放飞了黄鹂之后,在鸟笼上遮了一块罩帘,黄鹂便是真的有心想飞回来,都进不去。
而且君兮注意到一个细节,那便是那时老者抓出黄鹂鸟之后,随手将笼门栓了上。
笼子成了一个全封闭的空间。当时君兮还觉得不可思议,鸟笼的四周全部被遮上,笼门还被栓了上,黄鹂要怎么样才能再进去呢?如今想来,不过是因为鸟笼被罩帘遮上之后,黄鹂鸟并不是从四周的笼壁进入鸟笼的,他栓上笼门不过是怕取下罩帘之后黄鹂飞走而已。
可是,君兮曾仔细观察过,无论是黄鹂身上的花纹还是鸟的惯态动作都没差。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不可能有两只一模一样的鸟。君兮可以肯定那日两次出现在笼子里的黄鹂鸟确是同一只无疑。
可问题是她亲眼看着被放飞了的鸟,明明已经被放飞了的鸟是如何又出现在鸟笼中的呢?
君兮拎着那只空的鸟笼,左看右看,却想不明白。
君兮闷在屋子里苦想了一阵子,期间宫女为她送了一次饭,李令月跑来哭了一会,入夜的时候,黎弓装扮的宫澧如期而至。
君兮将白天变戏法的彩立子的事告诉宫澧,宫澧转头看着摆在桌上的两个鸟笼,微作沉思。
“这鸟笼算不算密室?”宫澧看着笼门栓紧的空鸟笼,缓缓开口。
“密室?”君兮闻言一惊,对啊,栓紧的鸟笼可不就是一间密室。
想到这里,君兮头皮一紧,指尖冰凉。
“你是说……”
“没错。”宫澧没待她说完便应了声。从她的表现中,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
君兮得到肯定的回答,霍然抬头怔怔的看着宫澧,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
“有我在。”不待君兮开口,宫澧突然开口道,声音敦实淳厚,如三月春风,柔而有度,让人心安。
“这件事交给我吧。”宫澧看着鸟笼,目光幽深。
事情已经越发的超出掌控,她也已经承担了太多她本不该背负的东西,够了。若真的与他们想的那件事,便交给他来处理吧。
“不。”君兮一口否决。
虽不知那名老者是敌是友,但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有做过什么害他们的事。她知道宫澧不想再让她管宫家的事,他想把她从宫家的泥沼里抽出来,然而泥沼就是泥沼,便是真的将她抽出来也必然已经沾了一身泥污。更何况她早已进了局里,有人不愿让她脱身,她又如何脱的了身。
“不要再把我推开去,我们早就被捆在了一起,在我们还小的时候。谁也别妄想把另一个分出去,若想解开这道捆在身上的绳子,我们能做的只有把那个设局的人拖出来,露出她的真面目。”君兮回道。
“对不起……”沉寂半晌,宫澧突然开口,“我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甚至牵连到了沈拓身上。”
“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飞鸟回笼与那件事是否有关也还是个未知数,我们还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吧。至于其他的,我想那名彩立子应该会给我们一个答复的。”君兮看着笼中跳跃的黄鹂鸟。
宫澧沉默不答,抬手拎起桌上那只空鸟笼,凝视着笼底。
“你也觉得笼底被做了手脚?”君兮见状开口道。
“不破不立。”宫澧看着笼底,目光一凛,腕间白光一闪,鸟笼底瞬间便被整个削了下来。
“刀给我。”宫澧向君兮伸出手来。
君兮从腰间抽出一支短刀递给他。
“明日卯时三刻,我在洛水桥上等你,你且去睡吧。”宫澧接过刀,和声道,手上却已经拿过被削掉的鸟笼底摆弄了起来。
在宫澧说出密室二字的时候,飞鸟回笼的秘密已经解开了,只不过道具是个问题罢了。君兮看宫澧认真做鸟笼的样子,乖乖上床睡觉去了。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来,君兮睁开双眼,坐起身来。
静谧的清晨,房里已经没了那个人的气息。君兮起身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鸟笼,另一只鸟笼里的黄鹂鸟也感受到了,迈着滑稽的步伐在笼里转悠着。
君兮来到桌前收起短刀,抬手拎起空鸟笼,那个被宫澧切掉的笼底已经又装了上去,从外面看竟然看不出曾被割下来过。国公大人木工的手艺着实不错。
因为担心沈拓的安危,所以君兮简单用过早膳后便将黄鹂鸟抓进被宫澧改装过得鸟笼里,套上黑布袋拎出了宫去。
君兮到洛水桥的时候,宫澧已经在了,手里也拎着一只鸟笼,里面亦有一只黄鹂鸟。
像是怕彩立子认不出他似的,宫澧一如那晚参加集市时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