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中午,两人准备回去,正好碰上上山来的董工,董工见了陈樾笑问:“你今天不是休息么,怎么跑上来了?”
陈樾说:“带她来看看。”
董工冲孟昀笑了下,说:“好玩吗?”
孟昀点头:“好厉害。”
陈樾说:“您不也休息么?”
董工笑:“嗨,闲着没事,上来瞅瞅。”他又跟孟昀打了个招呼,便走去工地了。
孟昀爬上摩托坐好,说:“你师父四五十了?”
陈樾说:“刚五十。”
其实,董工看上去像六十的人了。孟昀说:“天南地北,一直在野外跑吧。”
“嗯。”
孟昀没说话了。
两人往回走,行到半路,太阳忽然消失进云层,山里骤然狂风席卷。陈樾停下车,说要下雨了。他拿了外套给她穿上,又拿了一件备用雨衣,两人套在一起。
刚弄好,豆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
雨渐渐大了,陈樾放慢车速。孟昀在后头抱着他的身子,人罩在雨衣里,听见塑料雨布上噼里啪啦打鼓般的巨响。她闭着眼睛,只晓得搂着他炙热的身体,觉得关在他身后这一小方天地里很温暖。
外头风雨再大,与她无关。
他抽空握了下腰间她的手,问:“冷吗?”
孟昀摇头,脸颊在他背上蹭了蹭,说:“不冷的。”
雨衣罩着,他身上很热,很安心的感觉。
他因面迎着雨,而稍稍弓着腰。她紧贴着,怀抱着他,满世界拍打的雨声,车轮碾过水滩,她觉得很幸福,幸福到想这么永远走下去,哪怕不回到繁华都市,这条路上只有他和她也没关系。幸福到这个念头再次蹦出来,她又一次不可自抑地心酸。
她好喜欢他呀。
“完蛋了。”她自己跟自己咕哝,“我好像很爱你了。”
风雨声太大,陈樾没听清,只是感觉到她的面颊动了一下,问:“你说什么?”
孟昀醒神:“我说,肚子饿了。”
他又握了下她的手,掌心炙热:“很快就到家了。雨太大,怕开快了摔到你。”
孟昀脑子有些迟钝,处理了会儿,才说:“你骑摩托摔倒过啊?”
他说:“摔过一次。”
“去干什么了,那么急?”
“去工地的路上。”
孟昀又没做声了。
一路风雨而去,到了家,雨竟停了。
清林镇上的雨没有山上大,只润湿了天井,很快又被太阳炙烤着,水汽蒸腾不见。孟昀短信收到了助理订的机票信息,离别在六天后。她的心情就跟这天气似的,又是燥热又是潮湿。
陈樾做了简单的午饭,但孟昀吃的不多。
陈樾问:“不是说饿了么?”
孟昀说:“可能过了那个劲了。”
陈樾说:“喝一小碗汤,好不好?”
孟昀喝了汤。
吃过饭,陈樾去浇花,她跟到门边,说:“陈樾,你为什么喜欢风车啊?”
陈樾正揪着云朵猫毛上沾的蓝雪花,说:“想为这边做点事情,刚好也擅长。”
孟昀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半点大道理都没有。他浇完水,洗了手,进屋拿毛巾擦擦,又说:“你不觉得从远处看,它们很可爱吗,像小时候的玩具风车。”他说这话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孟昀从没想过她会说出那么奇怪的一句话,但她的确在那一刻轻声问了句:“风车和我,你更喜欢谁?”
陈樾愣了一下,知道她问的并非问题本身。
孟昀侧坐在门槛上,半边脸颊被阳光照得虚白,她语气还算平静:“你有没有想过换工作啊,还是说,你就想以后一直待在西边?没想过吗?”
陈樾默了半刻,在斟酌着,先说了一句:“之前没想过。”
孟昀心里一疼,问:“之前怎么想的?”
陈樾回答得很诚实:“就像现在这样,随着工作安排一个个地方走,搞风能,最好能同时帮帮小孩做做扶贫。”
孟昀垂了下眼眸,又抬起,问:“那是之前吧,现在呢,现在怎么想的?”
陈樾一时沉默。
孟昀不知他是在思考答案,还是根本就没想过。她脑子一下空白,疼得厉害,有那么一瞬明知道他不善争吵,可她太难受了,根本顾不得他,赌气地说:“无所谓,谈着呗。能合合,不合分了。这么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