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时, 太医拔完了箭,皇夫已只剩一口气, 勉力吊着, 若只这般下去, 必是凶多吉少。她以灵气,替皇夫续了气, 又设法护住她的心肺, 驱使药效散发出来,施法使伤口愈合。也是皇夫命不该绝,如此下来, 竟也叫她挺过来了。
也是那回,无意中让她发现, 皇夫殿下也是一名乔装成男儿的女子。
既是女子, 自是不能与皇帝有子的。大臣们日日盯着天子内闱, 纵是再好的性子,也禁不住这般左劝右谏,何况那皇帝一向很有主见,哪里忍得。
倒叫殿下,无故受惊。
“此事, 倒不难解。”王妃缓声道。
汉王先是一惊,随即一喜,喜色还未在她脸上漾开,便又全数散去,化作忧色与了然。王妃很厉害,汉王一向知道的,但若要说朝廷大事,王妃势必不懂的。又想到阿瑶自小在京外,京中那些风波与她而言必是陌生得很。
汉王便弯了弯唇,又显出信任的模样来,点点头,认真道:“自是不难,我已想到法子啦。”
王妃不语,只脉脉地望着她。
汉王略感心虚,她努力撑住了面容上那份轻松自若:“你且避一避,事一了,我就接你回来。”
“不必如此。”王妃温声道,“殿下好生入京,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做,只待陛下召见,若一月之内,宫中无声响,便是陛下欲将此事轻轻揭过了。”
她想得明白,将心比心,皇夫余生还有数十年,谁能保证数十年中,她那身份必不会揭破?倘若今番皇帝严厉惩治陛下,来日皇夫身份揭破,她又该如何处置?便是为来日计,皇帝也不至于因此事冲殿下下手。
只虽如此推断,倒也不敢将希望全寄在皇帝心意上。
她已想好了,倘若不能善了,她便带着殿下远离京师。殿下性情恬淡,虽生于宫廷,对名利权势,却是不大讲究的,纵然往后垂钓江渚,闲云野鹤,想来也能自得其乐。
汉王不知瞬息之间,王妃已将进退都想好了,只以为王妃又在安慰她,仍是不肯答应。
殿下心思简单,王妃恐她知晓皇夫身份,往后奏对时,克制不住带出来了,反倒不好,便也未将此中情由告知她,只与她徐徐分析,陛下是要做明君的,从前诸王入罪,是因不得不除,而非她嗜杀成性,何况诸王之中,真正录了死罪的,也唯止弑君的晋王一人,其余几王都还好端端的活着。
而殿下不然,每日都很本分,朝中大臣,连名字都认不全,陛下又何必来与你为难。如今多了殿下一个把柄,倒更踏实了。
汉王慢腾腾地眨了下眼,呆呆地问:“果真如此?”
王妃笑道:“是啊,陛下也担心天下人说她不恤手足,且我看齐宋两国,似有动荡,陛下有南下之志,此时国中自是愈稳愈好的。”两相计较,竟是不追究的好。
汉王很讲道理,她见王妃说得有理,眉宇稍稍舒展,抬手抓了抓腮,道:“陛下,也很不容易的。”皇帝不易做,女帝更是难上加难,许多事上,她也很身不由己。汉王不在朝中,连上朝都是常年请了假的,却很体谅皇帝的难处。
王妃不禁轻笑,说来也是奇怪,殿下对皇帝,既畏惧,却又带点敬爱,矛盾得很。
汉王沉思了一会儿,依旧不大安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妃还是走了的好。
王妃见她仍旧迟疑,便又晓之以情:“如此关头,汉王妃离京,殿下再小心,也瞒不过三日……”
“三日足够了。”汉王连忙道,她手指蘸了茶水,在几上划出几条路线,一边比划,一边道:“三日足以销声匿迹。”
王妃看了眼几上水渍,自洛阳往临淄,道途众多,殿下选的不是最隐蔽的一条,也非最通坦的那处,却是极为巧妙,这条道儿上人来人往,多是些走货商贾,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人混入其中,便如水入了江河,无处寻起。
她当真是再三斟酌考量过的。
王妃摇了摇头:“三日自是足以销声匿迹了,然殿下可想过,陛下得知此事,当有多心寒?”
汉王瞬间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