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听说女儿带了外孙女来,裴老太爷少不得抽空见一见,还得拉了裴氏这不省心的敲打几句,让她先回后院去。
然后,裴老太爷又温声与甄停云说了几句,忽而笑道:“当初明珠讨了你考试凭证的事情,也是多亏摄政王提点了我一声,我才知道这事,为此也教训了你的母亲。”
裴老太爷说这个,自然不是为了在外孙女面前邀功。他与甄停云说着话,声调乃是长者特有的宽厚温和:“停云,我虽不知你与摄政王的事却也能看出殿下他对你是真上了心——哪怕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也为你花了许多心思,做了许多事。我知道你如今与摄政王在身份、年纪、见识上都有极大不同,也许日后会有摩擦,又或是起争执。但是,你要记着姻缘难得,多想一想他对你这份心。男女相处,最要紧的便是彼此体谅,彼此信任。”
甄停云点头应了。
裴老太爷也没多说,摆摆手:“行了,去后院见你外祖母还有舅母吧。”
等到甄停云去了后院,拜见了裴老夫人、裴大太太还有裴二太太,后院里又有一番闹腾,裴大太太甚至还拉着裴明珠上来为着当初凭证的事情道歉。
甄停云早就忘了那些,自不在意。
裴大太太这才放心了些,面上倒是待她越发的亲近。
一番的热闹,等到甄停云从裴家回来时,天色都要黑了。裴氏喝了些酒,有些晕晕的,靠在马车上与女儿说话:“你大表哥明年春闱,我瞧着也十分不错,与你姐姐也是十分般配了。你说,要不我就与你舅母说一说他们的事情?毕竟是表兄妹,小时相处也不错,肯定不会为着姓邹的事情为难你大姐姐。你外祖母还有大舅母又一向疼她……”
裴氏越说越上头,恨不得立时就叫马车转回裴家,去和裴大太太将这事定下。
甄停云却是给她浇了一盆冷水:“舅母一向心高,这才把大表哥的婚事拖到了现在,否则以大表哥的人才品貌哪里又会说不上亲?”
这话,虽然委婉但也明白说了:只怕裴大太太看不上甄倚云。
裴氏闻言只觉气闷,沉默片刻方才抬手掀开车帘,夜里的凉风吹在她脸上,她清醒了些,心知小女儿这话不是没道理——两家这般关系,倘裴大太太真有心,早就说了。只是,裴氏嘴上还不肯服输,不禁道:“如今你与摄政王的婚事都定下了。你姐姐又是这般的品貌,难道她还看不上?”
甄停云道:“若舅母真只看权势地位,燕王府小郡主不是更好?”
裴氏顿了顿,到底没话了。
甄停云见着裴氏这模样也觉没趣——孩子都是自家的好,裴大太太自是没瞧上甄倚云,可裴氏往日里只怕也没瞧上裴如松,光想着把长女嫁去公卿侯府了,直到如今甄倚云婚事成难,这才想起娘家侄子…………不过,甄倚云估计也是看不上裴如松的——毕竟她是现代人,近亲不婚嘛。
这么想着,甄停云又给裴氏递了个台阶:“要不,这事还是先问问姐姐的意思吧?”
“也是。”裴氏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多少有些疲惫,“你姐姐一向心高,我瞧她还有些放不下燕王府的事情呢……”
对于甄倚云那要做皇后的雄心壮志,甄停云也懒得多说,只随口应了几声。
裴氏想了想,没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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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在家过了几日,很快便又到了要上女学的时候。
回想这放假的几日,甄停云都觉世事变迁得太快了——女学就放了五天的假,结果这五天里,她参加了宫宴、差点被嫁去北蛮、知道了傅长熹的身份、定了亲事………
想起这些,甄停云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仿佛是做梦一般,很不适应。
傅长熹倒是很适应,既然他和甄停云的婚事已经定下了,过来看看未过门的王妃也不是大事。而且,无论是他摄政王的身份,还是甄停云未来夫婿的身份,甄家的下人都是不敢拦的,立时便跑着去把自家二姑娘请了出来。
甄停云看见傅长熹的马车停在自家门口时,心里就更不适应了。
傅长熹看着到如往日一般,听见脚步声便主动掀开车帘,见是甄停云来了,便与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甄停云想了想,还是过去了。
傅长熹拉她上了马车,便道:“知道你今日要回女学,我来送你一程。”
甄停云看着面前这人,想起他隐瞒欺骗自己的那些事,一时也端不出好脸色。
傅长熹心情颇好,也不计较甄停云的这冷脸,反到是转口吩咐甄家下人将甄停云要带去女学的东西都拿出来,一起捎上。
下人自不敢耽搁,亏得那些东西都是昨儿便收拾出来的,此时得了摄政王的话,自是立时便都提了出来,送上马车。
甄停云犹在垂死挣扎:“不用你送,我自己去就行了。”
傅长熹把她的那些包袱都搁车厢里,这才挨着她坐下,牵了她的手在掌中摩挲着,语调是难得的温柔:“我们这都定亲了,送一送又有什么关系?再者,你马上就要回女学,下回放假还不知什么时候……”
“九月九,重阳节。”甄停云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傅长熹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甄停云道:“下回放假是在九月九。”
傅长熹:“……唔,到时候宫里应该也会摆宴,要我带你去吗?”
甄停云想起郑太后,不由得便摇了摇头:“不用了。”她现在差不多能够猜到郑太后对她不善的原因,自然不想再去自找麻烦。
傅长熹见她还有些闷闷的模样,不禁伸手戳了戳她有些气鼓鼓的脸颊。指尖触感软滑,他心下也跟着一软,面上神色跟着一缓,笑问道:“不生气了?”
说话间,傅长熹又在甄停云颊上戳了戳。
因他的指甲一向修剪得宜,戳在人的脸颊上也不觉疼,反倒能够感觉到他指腹上那薄薄的茧子,磨着颊边娇嫩的皮肤,有点痒,又有点麻,说不出的感觉。
甄停云憋出来的那点儿气就仿佛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都散了去。她忽然就有些生不起气了,睁大眼睛瞪着傅长熹,郑重道:“那你也别再骗我了。”
傅长熹见她这模样,一时也有些忍俊不禁:“可不敢了——才骗你一回,就要生这么久的气,可不敢再有第二回了。”
闻言,甄停云忍不住又想踢他——他这种也算是“才骗你一回”?!
可惜,没等甄停云鼓起勇气再踢一脚,女学便到了。
甄停云便要去提包袱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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