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雕动了动眼皮,木木地说:“我吃。”
“哦。”我懵懂地点点头,大约明白以后想住在这里,就得干活。
随着日月变迁,我长大了,逐渐凝聚起灵力,能点水成冰,召唤风暴,驱逐妖物,随着外头传来的消息,我也对外面的世界涌上了无数的好奇,越发不喜欢这里的生活。
在这里当神太清闲了,没人来朝拜,又看不到什么新鲜事,终年大雪,连个活物都少见。想必即便没人维护,它也出不了什么岔子,谁闲得无事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日复一日,我即便再郁闷,也还是好端端地长成一位偏偏少年,傻雕从山洞里刨出的书籍中写着雪山外的故事,我总算有了一个粗略的印象,我还正儿八经地给自己起了个文雅的名字,叫月生。
楼姓据说是我祖宗的姓氏,我活了百十来年也没在任何一个地方看到过他们的墓碑,书上说的祭拜之类的事,自然也就无法办到。这里永远都是洁白无瑕的,风里有冰霜的香味,除了无趣,其他也倒过得去。
我闲来无事,学会飞针,将冰捻成细细的针,可以用来欺负傻雕。我还领悟了雕刻的奥义,用寒冰雕了无数个冰人出来,长胡子的,膀大腰圆的,瘦瘦的……将他们排列在山上,偶尔看到,就上去攀谈几句,假装那是上山来的客人。
说起,客人……
我真正意义上见到的第一位客人,应该就是娆华了,她长得不错,比傻雕看着舒服多了,有鼻子有眼,穿着一身儿花花绿绿的衣裳,像树上的花蛾子。她说自己是天神之女,是自然之神,为了炫技,硬生生的在我的雪山上变出好多花草来,我当下没生气,可她走了之后我就扔掉了,那花儿真丑,破坏了我这里的一片洁白。
不过,我们也算有缘,说得很投机。她说自己在找一个叫伏龙山的地方,走着走着迷了路竟飞错了方向,察觉这里有强大灵力波动于是来求助。
向我求助……
这件事立刻激起我的好奇心,我看似不情愿,却马上跑回洞中,从堪舆图上为她找到了伏龙山这个地方,并准确的指明了方位。娆华对我很是感激,留了一些雪莲花的种子,让我寻个温泉处种下。那花是纯白色的,很香,开了一片像是地皮上的新衣。
我不客气地收了礼,随手还了她几本古书,那些书上记载着不错的功法,很适合山林之神修炼,我既然都记在脑子里了,也不需再留着,便大方的赠给了她,傻雕曾嘱咐我说那书本已绝版,一定好好保存。可见其价值不菲,我自认为自己的回礼还算得体。
娆华离开后,我便经常对着图纸发呆,我很想去看看她说的那座四季常青的山,漫山遍野都是飞禽走兽,随便一挖就能找到色彩斑斓的奇石。
那得是多美的东西……
可我那时没法离开,山上的巨大结界我冲不开,只好继续守着那皑皑雪山,每日立在山巅远眺,试图看到些其他色彩。
我不知做神仙也如此无趣,还不如天上的鸟儿自在,能飞跃千万里,到想去的地方。枯燥的日子又过了百年,在此期间,唯一值得稀奇的是,我发现了一处寒潭。那寒潭说来也奇怪,它就像一块圆形的翡翠镜子,每个月圆之夜,傻雕一直紧张兮兮地守着,一旦有什么小妖精怪靠近就被它撕碎了。
“这是什么好东西?”
我弯腰用手碰了碰,发现这水出奇的冰,身为山神的我竟被冰得指尖刺痛。
傻雕挪过来,左右看了看我,随后一脚将我踢了下去。
我头朝下栽了进去,本以为只是一滩水洼,谁曾想底下极深,我游了许久依旧什么都看不到,随后有什么东西缠住我的脚,冰凉坚硬,试图要将我拖入深渊,我挣扎着想浮上去,却被越来越多的东西缠住,我惶恐中看清了那些脸,那是死人……是怨气冲天的恶灵。
它们要将我拖去哪儿?
我一直下沉,来到一片黑漆漆的水域,里头裹夹着一条绿莹莹的水流,径直流向前方某处,水流中禁锢着冤魂阴鬼,我差点被它们挠住脚踝,原来那些拖着他的鬼东西想把他扔到那条绿河里。
我拼力自救,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这里的水,当我下半身已经沉入水流时,忽然看到一个黑影快速向这边闪来,那像是一团雾,雾中有双冷酷的眼睛,来到近前伸手揪住我的领子便把我往上拽,我就这样被生生拉住那条绿河,出来时发现身上已血迹斑斑,皮肉都褪了一层。
那黑雾将我带出寒潭,不客气地将我扔在雪地上,傻雕看戏似的看着我,随后说:“知道底下的厉害了吧,下次别犯浑了。”
嘿,这狗逼玩意儿竟然诬陷他,明明就是它踹的。
那黑雾化成人形,竟是一身红衣的男子,该怎么形容呢,这家伙比上次冒出来的迷糊天神要好看得多,尤其是那双眼,像冰珠子似的,让人通体舒坦。
他的红衣如此耀眼,在这漫天白色之中分外别致。
我问他叫什么?那时我很想邀请他在这里住下。
他没答,只说:“既是此地山神便守好轮回井,莫要再私自潜进去,那是冥鬼走的阴路,是鬼族境地,不要擅闯,不见得每次都有人救你。”
说完就转身跳入寒潭。
我问傻雕那家伙是谁,它晃着巨大的脑袋说:“那就是银乌术,不人不鬼不妖,三界之内,行踪不定的游客,从东海而来,至于到何处,这就说不准了。”
我当时还奇怪,因为东海先前发生了一件大事,据说鲛族和生活在附近的几个神秘国度一夕之间全被灭族了。
看方才那人的样子,该不会是凶手吧。
我当时,只是好奇。
于是,我经常到寒潭边转悠,我想看看那位红衣人会不会忽然冒出来。
然而,我没等到他,倒是又把那个叫什么娆华的糊涂虫给等来了。这女人真是麻烦,上次来说是迷路,这次来又说是来送谢礼,几百年都过了,现在来送,这也太奇怪了吧。
可我终究是个贪婪的,看到箱子里那些闪闪发亮的宝贝开心的要飞起来,尤其那一把古剑,像银蛇一样,这若是在风雪中挥舞,那必定好看极了。
我爱不释手,娆华便说:“此剑为古神盘古所配,名为昭阳,若是能用冥界的黄泉之水浸上个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开天辟地。”
“为何要用那东西泡着。”
“山神大人不知,那黄泉水乃至阴之水,而这剑乃至阳之物,二者相克也相生,一旦融合,那便是开天辟地的宝物。”
娆华不舍的抚摸着那宝剑,又说:“可惜我接触不到那边的东西,这剑只能搁着当摆设,先前见山神大人风姿清朗,清雅俊逸,与这柄银剑十分相配,于是就拿来了。还望大人笑纳。”
我摸了摸下巴说:“黄泉哪是那么好去的,万一掉进去,不就被恶鬼撕了。”
“这有何难,喏,这东西你拿着。”娆华递来一物。
是一件散发着香味的衣服,红色的,样式很不错,轻飘飘滑腻腻,不知是什么材质。
我好奇地翻看,问:“这是什么宝物。”
娆华得意一笑,说道:“这是黑市里淘来的宝贝,名为鲛衣,是用鲛人尸油浸泡过的蚕丝线织的,每一针都穿一片鱼鳞,只要穿上它,上天入地,没有什么能阻拦你。即便你想出这大雪山,也不是梦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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