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夜幕降临，暗黑之神笼罩大地，没有月光，没有星光，有的只有黑暗，黑得沉静，黑得惊心，这是一个黑暗的世界。

但是比黑夜更黑的却是人的心，命门派弟子在得知对方大军有十万时，天没黑，心已经黑了，在黑夜中像是迷路的小羊羔一样无助，可是又能怎么办呢，逃？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前面是十万大军缓缓逼近，后方是自己生活，学习，练功的师门，怎么逃，就算逃回命门主峰，又能躲到几时。几百人和十万人的差距不是武功可以禰补的，命门派的弟子都是经过挑选的，不是懦夫，但是面对十万大军也死灰寂然，有点常识也知道是没希望了。

此时赵长老和陈长老的弟子已经汇合在一起了，加起来也只有六百人，对于十万来说，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等死，也许是大多弟子的心里写照，陈长老不算很老的面容却充满了倦意，发髻的凌乱也没有整理，只是看着前方一动不动，那是狼妖来的方向，也是死神来的方向。

与陈长老同样心情的赵长老站在陈长老旁边，目光扫过后面休息的弟子，最后移到了远处那片黑暗中。

等待是最痛苦的事，特别是等死，这时候反而希望狼妖快点来，好结束这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气氛。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虽然智慧，但是也被智慧所困，成了会烦恼的生物，也许旁边的飞蛾也比人快乐，脚下的蚂蚁也比人类更充实，头顶的飞鸟比人更自由，这是平常却奇怪的事。

“嗨——”赵长老长叹道。

陈长老转过身看着几十年的同门加好友，也跟着摇摇头。

“狼妖应该就到了吧？”陈长老问道。

“按理已经到了，可是事实上没有，至少还要一天，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又有什么用，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可怕的等待，死就死，老命一条，要就拿去，有何不可，只是要我老命的同时狼妖至少也要给点回报吧——哼，也许我这条老命可以换上几百条狼妖呢。”陈长老冷哼道。

“老陈啊，咱们的命虽然不值钱，但是比狼妖那些贱命贵多了，几百条啊，我还不肯换，至少要给我老赵留下一千条来，不然我做鬼也要缠着它们，你说是不——”

“老赵说得极是，至少要找上千个垫底地，没准狼王也要跟着我去找阎王喝喝茶呢！”陈长老笑道。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老陈啊，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如此勇猛啊，不然当年昆仑那些跳梁还敢叫嚣——”

“昆仑啊，好久没听到这中原大派的称号了，好久没与昆仑小青山道士交手了，不知他的功力是否有所提高，不然我的烈火掌要再烧掉他的胡子一次，哈哈——”

“我也好久没和昆仑白羽道长交手了，当时他那一拂尘可真是厉害，如果现在叫我碰上他，我一定要叫他尝尝我的寒冰掌第八重，把他冻成冰雕也不错啊——哈哈。”赵长老也大笑起来。

“什么，老赵你的寒冰掌练到寒冰八重天？”

“怎么样，老陈羡慕啦，我也是最近才练成的，如果在给我十年时间，第九重有望了。”

“老赵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说我老赵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陈长老点点头，道：“看来是我荒废了，我还在烈火第七重天，不然也叫狼妖尝尝烈火掌的厉害。”

两人相视，同时大笑起来，笑声豪迈开怀，没有把生死放在眼里，这是两人的真实内心写照。

命门弟子看到两位长老大笑的情景，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压抑太久，反而笑得比平时更开怀。

笑，是一种最厉害的武器，而且是一种最厉害的传染病，一旦传染上，无药可救。

笑，是对自己的肯定，对自己存在的感应，对世界的感恩，对他人的感怀，笑的开心，笑得开怀，管他什么狼妖，管他有十万大军，管他明天的太阳是否依然温暖，我是我，我要笑，纵然面临生死，也笑的从容，笑得自然。

六百弟子都在笑，死亦何惧，生亦何欢，如有美酒，当持大碗对饮三天，抛头颅，洒热血，只为真性情，狼妖，好，十万，好，可是那又怎么样，要杀，好，要刮，没问题，但是拿命换吧。

一换一，对不起，我们人类的命尊贵。

打折，一换一百吧，这是特惠价，只在这几天，过了这村没了这店了。

要不要，你考虑，我们人类知道，勉强是没有幸福的，所以换不换看你们自己了，但是——

如果敢踏进命门派一步，对不起，把命留下。

六百弟子一扫阴霾，开心地笑了，笑得如此的光明，笑得像黑夜中曙光一般耀眼。

风雨欲来，可是不压抑。

有的只有那声呐喊——让暴风雨来的更加猛烈些吧。

交锋

夜更深了，赵长老的单薄身子在深秋的凉风中竖立着，像一根直直的杆子一样死死钉在地上，没有言语，没有表情，那是一根毫无知觉的杆子，可是这根杆子突然大喝起来：“谁？”

“是我，赵长老好，小陈长老门下弟子飞飞，赵师伯你应该还记得我的呀？”从草丛中跑出一个人，竟然是被荷梦瑶点穴的飞飞师弟，为何他会出现在此。

“飞飞，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你师傅呢，难道过湖来了？”

“赵师伯，我……我是偷偷跑过来的，师傅还不知道。”飞飞尴尬道。

“你怎可私自离开岗位，该当何罪？”赵长老严声斥责道。

“赵师伯请息怒，飞飞到这里也是逼不得已，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

“这……要不是瑶瑶师姐把我点穴了，私自跑出来了，我也……”

“什么，瑶瑶偷跑出来了，胡闹，难道李副掌门的话你没有听到吗，怎么可以让瑶瑶私自下山，你知道有多危险吗？”

“这……师伯，请息怒，飞飞有更重要的事要禀报。”

“什么事？”

“飞飞刚才在前面发现有小队狼妖已经来了。”飞飞师弟语出惊人，赵长老大吃一惊。

“一小队，多少人？”

“回赵长老，飞飞看得不太真切，应该在五百左右，我想应该是狼妖的先遣部队，来探路的，大军还在后面。”

赵长老听了，脸上闪出红润的光芒，大声道：“来的好，正好给老子出出气，好，飞飞，做的不错，在小陈长老面前我会帮你求情的，这次立功了。”

“赵师伯我们该怎么做？”飞飞并没有得意反而问起了下一步的计划，不骄不躁，赵长老投过去赞赏的目光。

其实是飞飞没地方去了，自己偷偷游过水莲湖，来找瑶瑶，但是没找到，如果回去肯定会被师傅骂，不如呆在这比较好。所以那么积极。

“立即帮我通知陈长老，在左边一里处，快去，告诉他情况，叫他立即召集弟子赶过来，今晚有事要做了，快去！”

“飞飞领命！”说完施展轻功踏草而去。

赵长老看到飞飞的动作，再次点点头，对飞飞显然是极为满意，要知道飞飞的身份其实有点特殊，但是飞飞从没有因为自己的高贵地位而骄傲，反而礼貌有加。

而飞飞的身份却从刚才的轻功显露出来，那是蝴蝶飘飘身法，而蝴蝶飘飘身法并不是命门派的武功，而是飞飞家传的武功，这武功来头不简单，是江湖一大门派花间派的武功，而飞飞便是花间派少主人。

也许这里不是飞飞应该的地方，但是他却来了，正如命门派其实并不适合他，作为花间派的少主人，有着莫大的力量，花间派的情报网是公认的天下第一，连大皇朝也不敢得罪花间派，而飞飞放弃了花间派少主人的身份，来到了命门派，原因倒是不清楚，但是飞飞是真的做了命门派的弟子，而且是凭着自己的实力经过严厉的考核进入了命门派的。

而发现狼妖的竟然是他，想必这附近也有花间派的踪迹吧，不然自己和陈长老的探子怎么没有一点消息。

赵长老兴奋地转过身子，消失在夜色中。

“飞飞，你说狼妖一定经过这条山涧吗？”

“回陈长老，飞飞确定，狼妖一定会经过这条山涧，他们没有正面从旷野那边来而是这边，来探路的，飞飞已经得到了确切的狼妖人数，这一次来了七百狼妖，一个狼将，过一个时辰就到这里了，我已经看过了地形，这里是设埋伏的最好地点，倒是我们给狼妖一个惊喜。”飞飞笑道。

陈长老和赵长老也跟着微笑。

一个时辰过了，狼妖如期而至，偷偷摸摸，小心谨慎，却不知已经到了命门派的陷阱中了。

“放——”

随着陈长老一声令下，山上巨石滚下，像雪崩般滚下，立即砸死一片，山涧下的狼妖惊慌失措的哀号着，大叫着听不懂的话语，但是从狼妖惊恐的表情上知道什么意思，那是——跑啊！

可是跑得掉吗，原路上，赵长老带领三百弟子堵住了狼妖逃跑路线，赵长老寒冰八重天瞬间冻结了几十个狼妖，然后挥手让命门派弟子进行首次屠狼行动。

赵长老手下基本都是练寒冰掌的，一时寒气四溅，到处是狼妖冻结的身影，命门派的弟子是没有武器的，有的只是双手，因为他们相信人的身体才是最好的武器，把双手练得比刀剑还厉害，这正是命门派另一个令人敬仰的地方，一会逃跑的狼妖再次死了一大半，剩下的惊恐地往回跑，可是却碰上了陈长老手中的火龙，顿时被烧死个大半，前有火，后有冰，中间还有大石块，狼妖往哪跑也不是，一时间军心溃散，战斗力下降，被单方面地屠杀。

一头高达的狼妖红着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狼呜一声，开始了狼变，身形猛的增大两倍，速度加快了五倍，一抓破开了五位命门弟子的胸膛，这时困兽之斗，兔子也有伤人的时候，何况是狼妖。

这是的赵长老在后，陈长老在前，狼将在中央，兽变的狼妖无人可敌，一个又一个命门弟子躺下。

虽可以全部歼灭狼妖，但是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飞飞皱了皱眉头，展开了蝴蝶飘飘身法救回了一位就要在狼妖爪下开膛的命门弟子，反手诡异地打在狼将脖子上，等狼将反应过来，飞飞已经跑出了三丈之远了。

狼将大怒，展开利箭一样的身形，冲到飞飞面前，巨爪划过，溅起一片血红，巨大的身形缓缓倒下，不过那是狼将的身体，狼将倒下后露出飞飞喘息的面庞，修长的手缓缓从狼将背部抽出，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因为这一战胜利了，第一战胜利了。

飞飞笑了，赵长老笑了，陈长老笑了，命门弟子都笑了。

面对生死，命门弟子已经开始习惯笑了。

厚葬死去的命门弟子，清点人数之后，得出了结论，还是比较满意的，七百狼妖全部歼灭，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命门弟子伤十八，死七人，战争，这就是战争，没有战争不死人的。

命门弟子哀伤地在死去的同门面前默哀着，为他们祝福着，但是没有一个觉得悲哀，反而觉得光荣，为死去的同门感到光荣，为自己能够活下继续与狼妖战斗感到光荣。

为光荣而战，为光荣而死。

“飞飞，这次给你记一大功，没有你准确的情报，我们怎么可以取得如此巨大的成果，希望你……花间派……可以继续帮助我们命门派……”赵长老说到后面觉得有些不当，因为他知道飞飞是为了脱离花间派而加入命门派的。，但现在自己叫他帮助，命门派，岂不是与飞飞的意愿不同。

赵长老和陈长老等着飞飞的回答。

过了半响，飞飞终于抬起头道：“两位师伯请放心，飞飞也是命门派的，命门派的安危于飞飞也有责任，飞飞一定会全力支持命门派的。”

赵长老和陈长老长长松了口气，拍着飞飞道：“果然是我们命门派的好弟子。”

四下冷清，战斗过后竟然有些疲惫，飞飞一人缓缓来到水莲湖边，清洗沾满狼将血液的双手。

手是白皙修长的，好久没有出手了，不是说过再也不出手，不是说过再也不理花间派内的事务，不是说过不认他作父亲吗？

为何再次失言，姬花翎你好个老狐狸，都被你算的死死的，知道命门派境况立即向我透露消息，好深的计谋，不过算你赢了吧。

飞飞原名叫姬飞雁，姬花翎是他的亲生父亲，花间派的教主。

说姬花翎是老狐狸，那自己岂不是小狐狸，飞飞苦笑着，不过，与其说姬花翎是来帮助命门派的，不如说是帮助自己的，但是我不会原谅他的，绝对不会，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我是不会原谅你的，除非你把我娘还给我，娘——

飞飞想起娘亲和蔼的面容，不禁失声唤出，对着微微波动的湖面发呆着。晚风吹过，吹乱了飞飞的发，也吹凉了飞飞的心。

大军压境

天微微发白，其实天还没有亮，可是一位俊美的男子便站在了一座小山上看着前方那一片旷野，白皙修长的双手正在做些奇怪的手势，对着远处一个方位做着这奇怪的手势，也许没人可以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是花间派的人便对这种手势非常熟悉，经常用的手势当然熟悉，那么这双白皙修长双手的主人是飞飞师弟无疑了，大家喜欢叫他飞飞师弟，不叫飞飞，也不叫师弟，就叫飞飞师弟，其实是有原因的，一时飞飞师弟在入门是的确很小，只有十来岁，一个小小的小孩竟然独自一人来拜师，当时大家都笑笑以谈，可是当知道飞飞师弟的真实身份时，大家都没有笑了，因为再笑就是白痴，花间派的少主人是可以取笑的吗？飞飞师弟年纪虽小，但是一身蝴蝶飘飘神功确有着不小的火候，连几个大弟子也打不过他，那就更加没有小的理由了。小是被当作师弟来叫的一个原因，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荷梦瑶这个顽皮师姐身上。

但荷梦瑶见到这可爱的小师弟就问他名字，得知名字之后便跟他取名为飞飞师弟了，当着一大群命门弟子面前叫他为飞飞师弟。

可是更加没想到的是飞飞竟然直接站到高台上宣布自己的名字是飞飞师弟。从此飞飞师弟就成了他的名字了，无论是师兄叫，还是师弟叫他，一律叫飞飞师弟。

也许是好玩，也许是想打入命门这个大群体，也许有其他的原因，但是飞飞很喜欢大家叫他为飞飞师弟。

此时飞飞师弟在与花间派的密探在交流着，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来了？”突然闪出一个人影说道。

“来了！”飞飞师弟回答道。

“还有多久？”

“一个时辰就到了！”

“一个时辰？”

“是的，恐怕是这样的，人数有十万之多，和副掌门一开始的情报没有出入。”

人影点点头，又道：“来就来吧，反正我老陈也不想活了。”

人影便是陈长老。

再次闪出一个人影，白衣猎猎，两鬓青丝，便是赵长老。

“好，反正要死，死国可乎！”

飞飞师弟明白赵长老的意思，“死国可乎”是出自远古一位起义的将士的话语，意思是人必定要死，那不如为大事而死，这样反而死的有价值一些，至少没有白活。

“好，死国可乎！”飞飞也跟着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