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皱了皱眉,朝阿什丽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道:“不错。”

“我曾经说你容易被自己的能力所误导,并且觉得你反感那位学长的理由非常地幼稚,毕竟,一个在二战期间就已经二十多岁的德国军官,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还是这样的年轻。不过现在,我收回这句话。”埃里克说着,从外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已经有些年头的照片,“我曾经随着天启去了一趟奥斯维辛集中营旧址,翻开地下矿层的时候,看见了这个。”

他将那张照片递到了查尔斯手上,查尔斯则在看见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时眉头猛地一皱,而坐在沙发上的阿什丽随意瞟过那张照片后忽然一愣,然后立即起身,站到了查尔斯身边,死死地盯着照片。

照片在地下埋了太多年,就算被埃里克仔细清理过,还是泛着微微的土色,但照片内容还是清晰可见。那是两个身着党卫军制服的男人,左边是一个中年男人,没有戴大檐帽,看领章军衔并不高,应该是集中营中的看守,他对着镜头笑得有些谄媚。

而右边则是一个比他高得多的年轻人,带着军帽,帽檐在他眼眶周围投下一道阴影,虽然照片年代久远,且是黑白色,但仍能看出他相貌极为英俊,他并没有笑,微微垂着眼帘,带着几分危险与阴郁,他的领章上是三片橡树叶,这是党卫军中的少将军衔。

阿什丽只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男人,与年轻时的霍根.哈里斯,长得一模一样。

埃里克将照片翻过来,背后是一串已经有些模糊的德文:与霍根.冯.莱温斯基少将。

“霍根?”阿什丽震惊地提高了声音,“怎么会是霍根,照片上的人真是他的话,他现在该有八九十岁了!可他明明在六十年代还在读大学!”

查尔斯则眯着眼睛,看着照片上年轻的霍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想到了今天下午,他和金克斯遇见霍根时,霍根对金克斯明显的亲近,以及眼中似有似无的狂热。

“这位莱温斯基少将是不是现任神盾局高层霍根.哈里斯我并不确定,但我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深入调查,确定了在1940年,时任党卫军中校的霍根.冯.莱温斯基,与他的好友,同为党卫军中校的约翰.施密特,遵照希特勒的指令,建立起了一个隶属于纳粹的秘密组织。”埃里克说着,看向了站在窗边的史蒂夫,“这个组织名叫九头蛇。”

史蒂夫惊讶地往前走了一步。

埃里克又看向了查尔斯,说道:“我在知道皮特罗被九头蛇特工带走后,赶到了纽约,看见了金克斯……”

查尔斯瞳孔微微放大。

“……被神盾局高层霍根.哈里斯带上了车。”

“你……”查尔斯低声说,“为什么不阻止他。”

“只有任金克斯随他离开,才有可能顺着这条线找到皮特罗,那个叫金克斯的女孩子是连天启都能轻松打败的,她不会有危险。”埃里克看着查尔斯,沉声道,“以前的你是懂的。”

“你怎么了,查尔斯?”

查尔斯听见埃里克这样问自己,他有些恍惚,随即摇摇头。

他知道她很强大,可是他容不得她有一点危险的可能。

他看了照片上的霍根一眼,扭头看向亨利,声音有些冷硬:“去主脑室。”

第61章 061

自天启事件之后, 查尔斯再一次来到地下密室的主脑室。

那一次, 查尔斯在使用主脑搜寻埃里克的时候被天启反入侵, 脑部受到了恶意损伤, 为了使他强制性脱离主脑连接, 金克斯损毁了主脑,并与天启在主脑外的通道内大战一场,整个泽维尔学校底下密道几乎成为一片废墟。

那次,是查尔斯第一次直面金克斯的力量, 尽管那时候他因为天启的恶意入侵而处于极度虚弱状态, 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金克斯的背影看。那八条张牙舞爪的触手虚影, 那因为高速移动而在她而后纷飞的发,在作战状态下而杀意尽显的眼,以及被她一击即毁的主脑室, 这便是宇宙最强大的人种之一。

一个经历过最血腥的星际战争的军人, 本该拥有的是充满着杀戮及怨恨的灵魂, 就如同他小时候还无法完全控制能力, 所梦见的那些德国军人一样。

可金克斯, 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她还是那个会在心里哼着歌儿的小章鱼。

“查尔斯, 你今天刚注射过药剂, 现在启用主脑, 会不会有点勉强?”亨利皱着眉,有些担心地说。

一行人走在空旷的地下密室走廊,脚步声纷乱繁杂, 也听不出谁是谁的。

地下密室刚刚修缮完毕,还能看见新铺就的地砖与旧地砖细微的颜色差别,查尔斯低头看见轮椅的滚轮碾过地上肉眼几不可见的灰尘,然后说:“事态紧急,就算勉强也必须去做。”

亨利在心中叹了口气。

而埃里克则是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说:“这么多年,你仍旧没有变,还是一样固执。”

查尔斯笑笑:“你倒是变了,以前的你,是不会去调查一个与你无关的德国军官的。”

埃里克垂了垂眸,移开了眼神。

他们曾是挚友,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他们的人生都曾被分离成两半,对于埃里克而言,这个断点是在奥斯维辛与母亲的诀别;而对于查尔斯而言,是墨西哥沃斯卡洛斯海滩上那一枚射入他脊柱的子弹。

在那时,他的人生就已经被割裂成了两半,前二十几年,他是年纪轻轻便收获数个博士学位的天才查尔斯.泽维尔,他从西切斯特镇的富豪泽维尔家的少爷,顺风顺水地长大,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骄傲而洒脱,敏锐又轻浮,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各个人群之间,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

在从低谷中爬起来之后,他是睿智而温柔,风趣又宽容的泽维尔教授,他站不起来,却一手创办了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为年轻变种人找到了人生意义。

这些年,他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尽管有不少变种人抨击过他太过理想化太过不切实际,连曾与他并肩而行的埃里克也认识到当年的梦想不过只是存在于理想国的空谈,但他也不曾动摇过半分。

看上去温柔的人,其实往往固执得很。

一行人走到主脑室操控台前的桥上,查尔斯从操控台上取过头盔,正准备戴上时,站在他身后的埃里克突然问:“你是在为当年而赎罪吗?”

他这一句话,使得不了解前情的其他人一头雾水,而查尔斯却了然,他笑着摇摇头:“分析人类不同的感情,我要比你在行得多,埃里克。”

“她没有恨你?”埃里克问。

“没有。”查尔斯叹息一般地说着。

“你们两个真像。”埃里克嗤笑一声,“她知道当年你为了救她付出了一双腿吗?”

查尔斯垂下眼帘,蓝色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晨辉的大海一般,闪着温柔的光:“埃里克,那是我所坚持的原则,并不是为了使别人亏欠我而强加上去的付出,人的感情不应该被谁的付出而捆绑。”

埃里克摇摇头:“你果然没变,还像以前一样满脑子不实用的罗曼蒂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