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1 / 2)

大半烛光被绣帷挡在了外面,显得愈加暗昧。

楚璇忧郁地看着萧逸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身影,大约是觉得他大概总是不会安安稳稳地抱着自己,遗憾地浅叹一声,像一只成了精的狐狸,灵巧地挪到被衾上,然后滚、滚、滚,直把自己卷了进去,而后打了个哈欠,散漫地闭上眼。

萧逸站在床边看得直想笑,挽了袖子拿出绵帕去铜盆里浸了凉水给她擦脸,秀致小巧的鼻尖在帕子下左耸右动,萧逸一时没忍住,轻轻捏住她的鼻子。

不一会儿,楚璇就在睡梦中张了口,呼哈呼哈的,还冒泡泡,娇俏迷人,憨态可掬。

萧逸看得心都快化了,将她松开,自己脱了外裳也翻身上床,将她拢进怀里。

夜间幽静,总是惹人遐思,他辗转难眠,又觉怀里的美人消瘦了许多,抱着有些硌手,不禁幽然叹息,这三年里源源不断的金齑玉脍、琼浆佳酿,愣是没让她多长出几斤肉来,这小美人也忒得难养了。

遥想当初她刚进宫时,才将满十四岁,弱质纤纤,穿着尚衣局送来的起花八团倭缎华裳,细腰不盈一握,好像一不小心就能折断了似得。

夜间宫女给她换了薄裙轻纱,头发乌瀑一般垂下,肤色胜雪,五官秀巧,像朵沾了露珠的花苞,美得让人心颤。

萧逸手抚上她的衣带,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把手又收了回来。

才十四岁啊,他又不是禽兽,怎么下得了手。

那晚两人便同榻而眠,和衣而卧,楚璇悄悄地把一个红绫绣囊塞到玉枕边,一转身见萧逸正目光执惘地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娘给我的,她说能安神。”

萧逸一点也不在乎什么安神绣囊,只紧紧凝睇着楚璇,温声道:“你心里不安吗?”

那时她还没有后来狡黠机变的本事,一句话问得她脸颊红润润的,她羞赧地拢着被衾翻过了身。

萧逸含笑看着她的秀背,慢悠悠道:“依照规矩,你不能背对着朕。”

楚璇不情愿地翻回来。

她一双浅瞳倒映出长夜嫣红的烛光,显得格外亮熠,撒娇似得冲萧逸道:“那您翻过去,我们离得太近了,您又一直盯着我看,我心扑通扑通的跳,根本睡不着。”

萧逸也不恼,只如从前在梁王府时那般宠溺着她,将她拢进怀里揉捏亲吻了一番,心满意足地翻过身去。

她已经是他的了,有些事又何须急在一时。

也许,正因他这份温和宽纵,让后面的事推进得格外自然。

从她不习惯被他盯着看,到可以自然地窝在他怀里入睡,再到她及笄之年,两人自然而然地行了合卺之礼。

红烛燃了整夜,烛台上累垂着厚重的烛泪。雪白帕子上落的点点血渍,如开在雪间的灼灼红梅,绚烂至极。

楚璇得让人搀扶着才能下床,脚刚着地便有老宫女来检查落红,楚璇瞧着那褶皱不堪的帕子,脸不自觉的飞上彤红烟霞……

萧逸已更衣妥当,拂帐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美人如玉般精雕细琢,眼角飞着旖旎桃红,像是一朵圣洁皎美的花朵,经受了雨露的滋润而褪去羞涩稚嫩,变得愈加妩媚而勾人心魄。

萧逸想起昨夜帐内这小美人的万种风情,那是普天下只有他才能见到的一面,也是他才能享有的一面,便觉心间盈实,情意撩动,挥退了宫女,把刚刚整妆完毕的楚璇再度拥入怀里,温存了一番,说了些喁喁情话,只把小美人逗弄得面红耳赤,才依依不舍地将她松开。

往后十天,萧逸就像是初尝甘霖而上了瘾的饮客,浑身压不住的热情蛮劲,夜夜召幸楚璇,但凡上了龙榻,不折腾得尽兴是不会罢休的。

直到十天后,楚璇病了。

一双眸子暗淡无光,发着低热,凝脂般的薄面皮下透出不自然的红晕,太医诊了许久,才抬起头,一脸的尴尬难言,颇为犹豫地看看萧逸,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内侍领着太医下去煎药,萧逸坐在床边愣愣怔怔地低头看看楚璇,想要去抓她的手,刚探出去,又蓦然滞住,刻意放轻了力气,像是捧易碎的珍宝一般轻轻抚住她的手。

天子俊朗面容上满是疑惑与愧疚:“朕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怎么这么娇嫩?”

楚璇身上盖着被衾,只露出一截手腕,玉色莹润,纤细易折,羸弱的搁在萧逸的手心里,如浸了冰雪般滑凉。

她突然觉得委屈,明明是他不知节制,现在反倒要怪她娇嫩,想要出口反驳,却忘了自己病着,一张嘴喉咙里透出沙哑的虚音,连话也说不利落了,一着急竟滚下泪来。

萧逸一下子慌了,忙扯了帕子给她拭泪,边拭边道:“别哭别哭,都是朕不好……”

楚璇抽抽噎噎,哑声道:“您要是不喜欢我了,就把我送回梁王府吧。”

“胡说!”萧逸断然拒绝,眼见楚璇哭得更厉害,忙又柔了声音,细细哄劝:“你都是朕的女人了,如何还能出宫?你得伴着朕一生一世,太极宫以后就是你的家。”

楚璇那时本就年纪轻,且刚入宫一年,这一年里萧逸不曾碰过她,梁王总以为是萧逸对她不满意,一再地让她笼住君心,传递消息的事不曾让她做。因此她尚没见识过这宫闱深处平风静水下的惊涛骇浪,也没沾染过血腥,还存了一些小孩子天真心性,被这么和颜悦色地一哄,不自觉就漏了出来。

她弱弱地抱怨:“可是做女人好辛苦,您总不让我睡觉,白天还要去给太后问安,我困呀,身上又疼,难受得要命。”

萧逸心疼不已,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小心翼翼地将楚璇拢进怀里,向她保证:“朕会好好照顾你的,绝不会再让你这么辛苦。”

天子一言,果然诺比泰山。

往后几日萧逸几乎把长秋殿视作了自己的寝殿,下了朝直奔此而来,亲自给楚璇端药喂药,不厌其烦地每日给她擦脸擦身体,想方设法哄她多吃一点饭,午憩时给她当椅垫让她靠着自己睡。

堂堂天子,跟个碎催使唤似得满殿里乱蹿,还乐在其中,丝毫未有厌倦。

伺候在萧逸身边的高显仁每每见了他的殷勤样儿,总是忍不住偷笑。

这位天子是四岁登基,幼年便一步登天,成了至尊,瞧着是风光,可关起殿门那一把把心酸无奈却是无处道。

萧逸是先帝的老来得子,几个兄长皆死于政乱,几个姐姐都比他大了二十岁往上,有远嫁的,有寡居的,总之都说不上什么话。萧逸是禀赋超绝,自幼过目不忘,过耳成诵,坐上了龙椅,也没有人真敢把他当成一般人家的孩子看。

可,褪去这些外在的东西,那可不就是个孩子嘛。

他长到七八岁时是最活泼好动的,天性喜欢新奇,爱玩,一天不调皮捣蛋就浑身不痛快。

宣室殿里里外外给他拆了好几遍,终于腻了,想起来要找个好玩伴。

萧逸特意从宗正府调了宗谱,划出来一个跟他年纪差得最少的堂兄——穆安郡王,比萧逸大了二十一岁。

萧逸强拉着人家寒暄了一阵,自以为完成了联络感情的第一步,便急不可耐地问人家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去处,问穆安郡王能不能得空领着他出去玩玩。

那穆安郡王是个老实人,再木讷温吞不过,一听天子放了这样的话,吓得当即跪倒,不住地道“不敢,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