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1 / 2)

楚璇那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提到了最高处。

啪!

直觉面前寒风撩过,她狠挨了一巴掌,清脆响亮的掴声在耳边轰然炸开,她抵挡不住这狠劲儿歪身倒在地上,耳朵嗡嗡响,视线一阵一阵的模糊。

“你可真有能耐!现在学会自作主张了,把前朝后宫搅得乱七八糟,把整个梁王府闹得手忙脚乱,我连失数枚暗棋,你知道这里面含了多少心血吗!”

楚璇被这一巴掌打得阵阵晕眩,心道:我管你费了多少心血,我凭什么要顾及这么多?你管过我的死活吗?

可她一抬头,却是满面泪痕,楚楚可怜,轻轻抽噎道:“璇儿知错了,外公不要生气,我再也不敢了。”

梁王居高审视着她,鹰眸冷冽,视线如刃,一遍又一遍地刮着她的脸,良久,他才道:“璇儿,你总这么一副柔弱模样,外公也总以为你是柔弱的,可你做起事来那般果决利落,险招频出,这股狠劲儿只怕十个男人也比不上。”

楚璇脑子里那根弦紧绷绷的,哭得梨花带雨:“我怕父亲会出事,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以为,只以为……”

梁王冷声道:“以为什么?”

楚璇怯怯道:“陛下对我颇为宠爱,他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跟我计较的……”

屋内安静片刻,随即传来梁王讥诮的声音:“宠爱?璇儿,你可真是天真得厉害!”

他上前一步,紧掐住楚璇的下颌,迫她抬头直视他:“从你入宫那天我就跟你说过了,外公干的是胜负定生死的营生。若是赢了,自是千秋万代尊荣显贵,连带着你的父母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可若是输了,便逃不过一个诛灭九族的下场,这九族里自然也包括你的父亲、母亲还有你的哥哥和妹妹。”

“我们是如此,萧逸亦如此。他心里明白的很,失了皇位便等于失掉了身家性命,他跟外公一样,只能胜不能败,也败不起。你想想,若你是他,你会去真心爱一个想要你性命的人送给你的女人吗?”

楚璇眸光晶莹,若水波流转,一汪眼泪在眼眶里打旋儿,将落未落,格外惹人怜惜。

可她心中却一片沉静寂寂:我想信他一次,起码他那一巴掌是没有落下来的,他是舍不得打我的。

心里的百转千回丝毫碍不着扮出一副娇弱婉婉的模样:“璇儿明白,所以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忠于外公的。”

大约是终于想起了她这些年的竭心尽力,梁王的脸色略有缓和,沉吟片刻,道:“你起来,坐着说话。”

楚璇用胳膊撑地踉跄着站起来,坐到了方才萧腾坐的绣榻上,听梁王道:“我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楚璇闻言,忙将手上的嵌红宝戒摘下来,手指摸索着在红宝石侧轻轻一摁,戒面倏地弹开,从里面倒出一些白色粉末。

她战战兢兢道:“自从出了长秋殿藏毒一事,陛下就对我格外提防,凡是在殿中入口的膳食,都要以银针验和内侍试毒,我……没有机会下手。”

梁王缄默片刻,倏然皮笑肉不笑地说:“璇儿,你在那榛子糕里下毒,当真只是为了救你爹吗?你与那小皇帝同床共枕了三年,是不是舍不得慢慢毒死他,所以才铤而走险出了这么一招,好给他提醒儿?”

楚璇心里一紧,忙抻了头要争辩,却听梁王慢悠悠道:“若真是这样,那可是一石二鸟啊,你这小丫头的心思得有多深,才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第21章 隐悒

屋内寂静无声,唯有窗外的寒风浅咽低徊。

楚璇在梁王那淬着寒光、雪锷利刃般明亮尖锐的注视下,慢慢地抬头,直面向他,“外公,陛下可是把我关在长秋殿里整整十天,这十天里我连饭都吃不上,差点活活饿死。我若真有这份苦心和能耐,早早地向他告白求饶,何苦要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话音婉转软濡,却暗含机锋。

梁王一震,忙道:“外公那时不是不管你,而是内宫眼线被除了,实是有心无力。”

楚璇嘴角上翘,勾起乖巧甜美的弧度:“我自然是相信外公的,也格外盼望着外公能相信我。”顿了顿,似是触动了什么伤心事,睫羽覆下,视线低垂,喟叹道:“璇儿做错了事,任受什么惩罚都是心甘情愿的,可唯独请求外公不要怀疑我。内宫的日子已很艰难了,若是连亲人都不信我,那我当真不知道自己如此苦熬着是为了什么。”

她兀自伤心垂泪,却再听不见梁王的回应,她暗暗心焦,决定再加一道码,抬起朦胧泪眼,戚戚郁郁道:“外公,您还是想办法把璇儿弄出宫吧。璇儿也实在不想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只要能出宫,哪怕入佛门伴着青灯一生也是心甘情愿的。”

梁王终于开了尊口:“璇儿,你别想太多,事情都过去了。你今日先在家里住一宿,外公跟你几个舅舅再商量商量,看看后面再怎么办。”

住一宿?

楚璇一怔,倏然想起了她长秋殿里那六名花姿殊色的宫女,不禁冒出些酸涩,萧逸这下可逍遥了……但她面上丝毫未露出来,只应下,起身退了出去。

书房外回廊蜿蜒,几位舅舅、父亲和江淮都在外面。

三舅舅和父亲先迎上来,两人不约而同盯着她的脸颊,被外面秋风一吹,楚璇才觉出,刚刚挨过打的半边脸肿痛得厉害,像撒了把火杍,热辣辣的。

沉默一会儿,三舅舅道:“跟我走吧,你三舅母正等着你呢,让她给你上点药,别肿着脸回宫,让人家瞧了不好看。”

楚璇颔首,视线却不自觉地投向父亲。

楚晏手攥得‘咯吱’响,连带着胳膊都隐隐颤抖,缄然片刻,手掌缓缓松开,温声道:“跟你三舅舅去吧,爹这里还有些事,晚些再去看你。”

恰在此时,有侍女从书房里出来,说梁王要见楚晏和江淮。

楚璇目送着两人进去,转身要跟着萧佶走,眼前却是一晃,被人拦住了去路。

萧鸢抬手轻抚了抚她的臂纱,大咧咧笑道:“璇儿啊,二舅舅这次从韶关带回来许多稀罕物件,你上好了药到二舅舅房里,挑些喜欢的,保准是宫里没有的。”

楚璇下意识欠身避开萧鸢的碰触,萧佶飞快退回来,把楚璇拉到自己身后,冷着张脸满是敷衍道:“再说吧,得空会去的。”说罢,也不等萧鸢有什么反应,拉着楚璇三步并作一步地走了。

留下萧鸢抬手悬在半空,愣了愣,才讪讪地收回来,朝萧腾道:“他什么意思啊?”

萧腾抱着胳膊倚靠在游廊的雕花穹柱上,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你有那股骚劲儿朝着晚楼的姑娘去。”

萧鸢嫌弃地摆摆手:“那些庸脂俗粉,哪比得上璇……”话音戛然而止,他反应过来什么,定定地看着萧腾:“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啊?”

萧腾冷哼一声:“什么意思?你才惹了那么大的祸出来,害父亲丢了上宛仓,如今事情刚平,你没有半点愧疚就罢了,倒是好兴致。”

“不是……”萧鸢正了正衣襟,精悍粗壮的胳膊紧绷,怒目瞪向自己的兄长:“你还好意思提这事?你手里明明有几个大粮仓,我问你要粮你不给,这才铤而走险去圈地,东窗事发后你不说帮着遮掩,还忙不迭去父亲那里告状,怎么着?把我整死了大哥就能安枕无忧了?”

萧腾阴着张脸,沉声道:“粮仓里的粮草数量都是记录在册的,我私下里给了你,万一上头查账,出了什么差错,我找谁说理去?再说了,你手下辖军钱粮供给从来都没断,你要那么多余粮干什么?还说我要整你,我看你那一肚子花花肠子都快兜不住了才是。”

萧鸢恼羞成怒,抡圆了拳头要上前,书房的门恰在此时开了,侍女道:“梁王请两位进去。”

……

楚璇跟着萧佶回了王府的西边垮院,甫进门便闻到一股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