禤景宸见着少年朗笑的模样,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许久之前昭帝批阅奏折的模样:“礼部的事情用词华丽又漂亮的写,户部兵部的朕以冷淡敷衍来回,如此,那群人便能安心了。”
眼前的这位少年,与昭帝一般擅长多种字体,那种源自幽深记忆的熟悉感令禤景宸停下笔,深深地看着钟离朔,“你的字,是跟谁学的?”
“是母亲教……是母亲请来的老师教我学的。”钟离朔一开心,险些将是母亲教我学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她幼年时居住在冷宫,被司命们严格地保护着,与母亲待在一起。除了尺八,擅长曲艺书法的母亲,自她年幼时便教授了她许多名家写法。直到她前往云州,仍旧在练习。
可乐正溯自小待在家中,母亲亦不是书法大家,但请老师学的这句话总算是没错的。
禤景宸将心里泛起来的那一点点涟漪按下,点点头继续抄写经义去了。钟离朔见她不再多言,笑了笑,跟着她又多抄了一些经文。
她们将抄写好的经文烧尽,便结束了这一天的授课。屋内的檀香已然焚尽,夜幕早已降临。禤景宸望着黑掉的天空,看着正在收拾书本的青袍道士,说道:“天色已暗,我命侍卫送你回去吧。”
钟离朔摇摇头,对着她笑道:“不需劳烦陛下了,我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回家的,侯府来接我的侍人就在门口候着,陛下莫用担忧我。”
禤景宸笑,温言道:“不怕再遇到人拦下车驾吗?”
钟离朔闻言,笑了出来,“那我便走回家去。”她言罢,朝着禤景宸一鞠躬,言道:“陛下,还请先行,一路小心。”
禤景宸见她如此,点点头,便在几名金袍卫的护卫下朝着后院门口走去。钟离朔望着她消失在夜幕的背影,停驻了好一会,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禤景宸在夜风中乘上了返程的车驾,朝着宫中驶去。她端坐在马车里,借着昏暗的油灯读着今日另学的农学,好一会放下书,轻敲了车门四下。
在风中听到暗语的风伯落在了女皇的车驾旁,听得她吩咐道:“将那位乐正小公子护送回家,再回来见我。”
忠于命令的风伯候在女皇的车驾旁,犹豫不决了好一会,又听女皇说道:“只是离开一会,朕不会有事的,你去吧。”
风伯想着那夜大司命与她说的话,忠于东皇没错,但保护其家人也是职责。被大司命劝了一夜的风伯,终于迈开了离开女皇的第一步,朝着钟离朔离去的方向飞掠而去。
在风伯离开之后,捧着书的女皇拧起了眉头。她想着青岚大司命登入神国之前的话,一颗如平湖般宁静的心泛起了涟漪。
她记得青岚与她戏言,在不可知遇到乐正溯之时,对方乃是她的正桃花。如今一看监天司的人,尤其是大司命与她十分相熟。就连一直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人风伯,也愿意听她的话跟着乐正溯走了,要知道此前,女皇命风伯去保护景明公主她都不愿意的。
禤景宸脑海掠过了几番,最终还是落在了青岚身上。这大司命走的时候应该是和项斯年交代了什么,该不会真要给她牵线,觉得乐正溯合适吧。
她心思难得在自己的事情上转了几番,越发在意乐正溯与钟离朔相似的点,竟有些怀疑这样的乐正溯是监天司培育出来的。
她不愿将人想得很坏,但在昭帝的事情上她总存有几番疑虑。
乐正溯还是阿颍的妹妹,就在这一点上,她就不忍去苛责那个少年。禤景宸想想了一番,决定召见项斯年询问一番。
可诸多思量后,禤景宸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就算监天司真有将乐正溯推上中宫的意思,也要看那少年肯不肯。她们差了一轮,这般年纪的孩子,应该更喜欢相同年纪的少年男女。
朝着家欢喜走去的钟离朔,完全不知道难得多想的皇后,在心里将她推测了一遍。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监天司的斯年大司命是诚心为她们搭桥牵线,但有此心思的钟离朔抓紧了机会,这一切也可说是命中注定了。
在女皇开始傍晚到弘文馆听小公子授课之时,朝廷上因为蛮族世子抵达庆国的消息忙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