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最炎热的一个傍晚,哈利躺在——确切来说,是躲在——他姨父姨妈家窗户与花坛之间的缝隙里,竖起两只耳朵,努力捕捉时不时淹没在弗农姨父大嗓门里的新闻播报。
然而,没有。没有惊慌,没有骚乱,意味着没有任何伏地魔的消息。
哈利的心里一半是庆幸,一半是烦躁。庆幸的当然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受到伤害,烦躁的则是因为,他想到了魔法部长拒不相信事实的死硬态度。
三强争霸赛里,有个食死徒假扮成阿拉斯托·穆迪,替本不符合年龄条件的哈利报了名、并确保哈利作为第四所学校的唯一候选而成为勇士。因为明显不公平产生的嫉妒与猜疑已经很糟,但还有更糟的——
奖杯是个门钥匙。他和塞德里克被带到一片墓地上,然后,塞德里克被杀死了,而他,哈利,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虫尾巴取走他的血、并用在为伏地魔重新塑造一个肉身上。
伏地魔复活了,而福吉拒绝相信这点。哈利本以为魔法部长是个温和的老好人,但他现在不得不认同邓布利多的观点。那就是,部长拒绝承认他平稳安静的生活被黑魔头归来而打破,顽固得无可救药。
邓布利多……
噢,好吧,实话实说,相比于福吉,哈利更烦躁于暑假的前四个星期——整整四个星期——没人给他带来魔法界的消息,哪怕只言片语。
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
哈利生气地想。明明是他,哈利,给所有人带来了这个重要消息——并不是说他乐意做个传递噩耗的赫尔墨斯,也不是说他觉得他一个人能解决这件事,但——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把他如此彻底地撇到一边、就像防贼一样吧?不管是罗恩、赫敏,还是小天狼星、邓布利多,他们知不知道他天天冒着被弗农姨父暴揍的风险偷听新闻,只为了获取一点透露伏地魔所作所为的只言片语?
不被信任的认知深深刺痛了哈利的内心。他再也躺不下去,蹑手蹑脚地起身,打算趁着达力回家之前的工夫在附近走走,权作散心。
但这似乎是种奢望。
虽然哈利已经一再强迫自己,照着罗恩、赫敏以及小天狼星的建议,耐心等待、不轻举妄动,他也努力不去思考伏地魔归来可能造成的影响,但能做到这个也不意味着他轻松了——
最近他一直在做梦。塞德里克死去的噩梦暂且不提,剩下的梦境也把他的夜晚搅得混乱不堪。一条条漫长而昏暗的走廊,通向一扇扇紧闭的门,或者干脆是死胡同。
这代表了什么?最近的他就像头笼中困兽吗?
哈利想,随即嘲笑自己——不是个好兆头,他应该把这个写到下学期的占卜课作业里,特里劳妮教授会喜欢的。
接下来,直到路灯亮起时,哈利都蔫蔫地坐在木兰花新月街中段的游乐场秋千上。他心烦又沮丧,所以,发现他的表哥达力和一群狐朋狗友们经过游乐场外围时,他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当达力和其他人分开,哈利便从树荫底下现身,很是挖苦了几句达力的新外号,还有他们欺凌弱小的行为。
达力从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当他们俩穿过连接木兰花新月街和紫藤路的近道时,四周毫无预兆地变得阴冷而黑暗。星星消失了,路灯也倏尔灭了。他认定那是哈利搞的鬼,再也忍不了,恶狠狠地揍了出去。
哈利正在疯狂地左右打量,回神不及,一连挨了两拳。巨大的力道让他跌倒在地,眼镜歪到一边,原本握在手里的魔杖也飞了出去。
然而,熟悉而刺骨的冰冷让他几乎无法责备他的表哥:“闭嘴,达力!躲一边去!把嘴巴捂住!捂严实点!我的魔杖呢……”他胡乱地摆正自己的眼镜,狂乱地四下摸索,“糟糕,魔杖……荧光闪烁!”
微光亮起,哈利终于看见他的魔杖在不远处。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抓到手里——有只黑色幽灵般的东西已经飘到他身前——大声吼道:“呼神护卫!呼神护卫!”
稀薄的银白雾气从魔杖尖端喷出,但还不足以赶跑摄魂怪。哈利又努力回想了下快乐的感觉,在摄魂怪那双满是痂的灰手扼上他的喉咙之前,又大吼了一句:“呼神护卫!”
这次成功了。杖尖跳出一只银色的牡鹿,用分叉的尖角把哈利面前的摄魂怪顶了个趔趄,然后怪物飞快地逃走了。
哈利顾不上喘气,就看向达力的方向。他的表哥已经瘫倒在墙边,第二只摄魂怪正试图掰开那两只胖手。“快点,”他对牡鹿说,同时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赶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