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存于是把手在自己的裤上用力擦了擦,擦干了上头的水渍。他把自己口袋里为数不多的几枚钱币数了又数,最后仍旧塞回去,勉力笑了笑。
“书院啊......真好。”
他轻声说。
“那便去吧。”
——那便去吧。
沈翰修的眼中忽然有了泪意。他情不自禁地剧烈抽噎着,酸涩几乎要冲破喉咙,从他的心脏里迸出来。他被这泪弄醒了,手忙脚乱擦了擦,迫使自己再睡过去,好再梦见那时的少年一次。
睡啊!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从这之后,他兴许便再也见不到段存了!
可是愈是擦,那眼泪便掉的越多。到最后,褥子都被浸湿了一大片,沈翰修枕着冰凉的褥子,终于慢慢放出了声音。
他哭的声音嘶哑,像是个丢了什么的孩子。
仇冽在这世界做官到了五十岁。
在再也没法上战场之后,他带着寇秋一同踏上了旅途。他们看过了山、林、雪、月、溪流,走过了大江南北。而南风书院中,含瓶最终接受了陈老板,两人一同携手,生意做得越来越红火,到了最后,连隔壁清风楼的产业也变成了他们的。
多年后,南风馆的小倌们讲起自己的励志经历,是这么说的。
我们做的最成功的一笔买卖,就是我们老板把他自己卖出去了。
然后,我们就走上了踏出泥沼、迈向和谐的社会主义大道。
吞龙的小话本也一直写到了五六十岁。后来,他的本子极受欢迎,有几部甚至改为了戏,有戏子浓墨重彩画了妆,亲自上演这一出悲欢离合。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部,是由将军府的仇将军特别资助其上演的。
这一出戏叫做真情记,讲的是有一位小倌馆老板把自己卖给了一位将军,两人心意相通获得幸福的故事。
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耳熟?
起码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当事人仇将军不仅亲自提供了素材并帮吞龙润色了文笔,最后还常常带着段老板过来听这处戏,每一回演出完后,都要数他的掌声最热烈,赏钱也最大方,还要侧过脸,很是正儿八经地和身边的段老板说:“我觉得这一部戏真是感人至深。”
当然,百姓们也注意到,段老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看起来非常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了,在做了许多善举之后,寇秋最后还给了段存他的本名。他已不再是人们口中的柳老板,而是真真正正的大善人段老板了。他广做善事,年年都施粮、搭棚,买下的田地也是免费与人们耕作,声名越来越响。每个忍提起来时,总是要赞他一声活菩萨。
寇秋活到了八十五岁,与仇将军于同一天逝去,无病而逝。同一天早些时候,就在城东的一座孤零零的小院里,当年名动天下的状元郎坐在满院的杂草里,也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嘴角上翘,像是一个美梦。